十年前风啸关一战,东夏战败连失五城,除了风啸关,黄沙洲,碧血城,烽州之外,雍州城也在其中。
原主的父亲乃是雍城候,风啸关失守后,雍州城很快也被攻破,皇帝一道旨意,赐死了守城的将领,其中就包括雍城候言简。
她的母亲殉情,死在了雍城侯墓前,原主只来得及将他们葬在一处,之后便被无间天的人带走。
无间天以帮她报仇为由,诱使原主加入无间天,心甘情愿成为无间天的细作,只为了能有机会杀了皇帝为自已的父亲报仇。
她在无间天待了十年,在那个如地狱一般,暗无天日的地方,煎熬了十年,唯一支撑她活下去的,只有报仇。
只可惜无间天也有算错的时候,没想到那个兰因,居然会背叛无间天,也可惜了原主,十年心血付之东流。
言玥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脑子里那些杂乱的,血腥的,压抑且让人窒息的记忆,让她感到眩晕和不适。
杀人如麻,双手沾满鲜血,冷血无情......她往后也会变成这样吗?
“你怎么了?”阿紫察觉到她的脸色有些许苍白,额间的冷汗直冒,于是低声在她耳边问道。
“无事,只是有些头疼,缓缓就好。”言玥揉了揉太阳穴,分散了注意力,不再去想记忆中那些事情。
“没事就好。”阿紫听她说没事,这才松开扶着她的手,站在了一旁。
言玥见她木着一张脸,说话的语气有些僵硬,以为她还因为自已身份的事情在生气,于是凑到她面前与她低声解释道:
“阿紫,我的身份,现在确实无法据实以告,但是请你相信我,我会信守承诺的,即便搭上我的性命,我发誓!”
阿紫静静地凝视着言玥,试图从她脸上找出她说谎的痕迹,但言玥神情实在诚恳,让她不得不暂时打消对她的怀疑。
对于她来说,言玥是什么身份都好,只要她不是陛下或者宫中其他人派到公主身边来的细作就行。
“我家公主,从前也是千娇百宠着长大的,但是十年前,风啸关一战,明家兵败,被诬陷通敌叛国,陛下下旨诛杀明家百余口人。
娘娘到御前求情,希望陛下给明家一个自辩的机会,但奈何陛下不允,娘娘自尽于御前。
陛下因此迁怒我家公主,任她在明瑟殿自生自灭,从此再没见过公主。”
阿紫说着,豆大的泪珠便落了下来,眼前的景象仿佛回到了皇后自尽的那日,天色昏昏,仿佛也在为明家,还有皇后惋惜。
言玥纤长的睫毛颤了颤,胸口忽地生出尖锐的疼痛,这痛更甚于昨日那剑锋划过喉间的窒息和痛苦,她的身体微微颤抖着,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玥儿,阿娘不能一直陪着你了,以后只能靠你自已了!”
“庭院里的桃花树下,阿娘和爹爹在你出生那年,埋了桃花酿,若是我的玥儿日后成婚了,便去取出来,只是苦了玥儿,爹娘看不到那一日了......”
“玥儿,阿娘死后,将我和你爹爹,葬在一处,阿娘对不起你,阿娘最爱的,还是你爹爹,原谅阿娘!”
言玥像是陷入魔怔一般,紧紧地捂着胸口,眼泪不要钱似的从眼角落下,身子不住地颤抖着。
“绾月。”
季庭砚本是带人来搜宫,查一查宫中是否有什么密道,结果刚走到映水兰香阁附近,便瞧见她状态不对,于是急忙赶了过来。
言玥的眼底布满血丝,来不及遮掩的痛苦,仇恨和愤怒,被季庭砚尽收眼底。
“二哥,你不会丢下我的,是不是?你不会不要我的,是不是?”言玥扑进他怀里,控制不住地低声啜泣。
在别人面前失声痛哭什么的,也太丢脸了,但是既然已经丢了面子,那总得捞点好处不是?
这具身体的情绪太过强烈,让她有些控制不住,仿佛她真真切切地,经历过这一切,心中的怒火和仇恨开始灼烧,她一定要报仇。
季庭砚猝不及防地,再次被她扑到怀里,双手抬着无处安放,听见言玥此问,他隐去眸中的担忧,语气稍有些僵硬地回道:“不会。”
“二哥你说话算数。”言玥埋头在他胸口蹭了蹭,瓮声瓮气地要他许诺。
季庭砚面色又是一僵,自已在她眼里就是如此不守承诺的人吗?
“我说话算数,若是食言,下次你就算拿刀捅我,我都不还手,如何?”季庭砚想起这姑娘先前拿金钗抵着他脖子的事情,就算是兔子,被逼急了也是会咬人的,更何况她。
“你自已说的哈,不是我逼你的。”言玥从他怀里离开,捏着袖子擦了擦脸上的眼泪。
“......嗯。”季庭砚应了一声,看向映水兰香阁里忙碌的下人问道:“他们这是在找什么?”
“我的白玉坠子丢了,让他们找呢。对了,二哥不是和靖西侯离开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言玥摸了摸颈间的桃花坠子,心虚地急忙转移话题。
季庭砚自是注意到了她的动作,也没拆穿她,语气如常地说道:
“城中寻不到耶律延钊兄妹的踪迹,我怀疑他们出城了,带人去天牢审了夏铭。”
自他们入城以来,他就派人守在城门和宫门前,自始至终没人发现耶律延钊他们兄妹的踪迹,若是耶律延钊藏在城中,一时半刻找不到那也正常,但和善公主呢?就这样从宫里消失了?
“这样啊......”
言玥看似无聊地拿脚尖搓着地面,心中却是翻江倒海,她想起了昨夜遇到季绾月她们之时,心中那些许怪异之处,来自哪里了。
东夏国以和亲为掩护攻打瀚海国,耶律延钊身为太子,一没想过以季绾月为要挟,勒令季庭砚退兵;二没想过杀她,只是刺了她一剑泄愤,怎么想都有点不合常理。
以无间天情报中关于这位耶律太子的记载,十年前就能趁着皇帝亲征,设计杀了几位对自已有威胁的皇子,其手段狠辣可见一绝,又怎么可能心慈手软放过季绾月。
那么耶律延钊留下季绾月的性命,到底是想要做什么呢?
“到底是为什么呢?”言玥低头呆呆地望着自已的鞋尖,小声地嘀咕着。
“你说什么?”季庭砚和她并肩站着,等着侍卫搜查完此处,他们再换个地方查看。
“我......”言玥茫然地抬头看向他,想起自已刚才说了什么,眼神有些飘忽,随即眼神一亮:“二哥,你说这宫里会不会有什么密道?”
以她多年看小说的经验,狡兔三窟,更何况是皇族,定然会早早地为自已筹谋好退路。
“嗯。”季庭砚赞许地看向她,对于她能想到这一点,还是颇为欣慰的。
“所以二哥现在是在带人找密道?”言玥看向一旁忙碌的侍卫,亏她还以为季庭砚这么好心,会主动帮她找坠子。
“不错。”季庭砚又往外蹦出两个字。
言玥默默翻了个白眼,这人真是非必要,就不乐意多说几个字。
季庭砚虽然关注着周遭的情况,但余光不可避免地,将她的神情纳入眼里,不怕他了也好,之前恨不得离他八丈远,如今倒是放松了许多。
“绾月有什么线索吗?”季庭砚原本只是随口问问,毕竟昨夜她被夏铭抓住,受了惊吓,不一定有余力注意身边发生的事情。
“有。”
昨夜她出去找假死的替身之时,看见夏铭带着人急匆匆朝着东边去了,只是那个方向,除了东宫,还有一座皇家藏书楼文源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