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芷琼可以说是跟着白息岚最久的人之一了,对白息岚的身体状况也比其他人了解的更多一些。
白息岚与她第一次见面时就发了一场高热,之后体温更是冷热交替,温度变化起来就是两个极端。等到人清醒了,身上的温度却又变成完全不同常人的冰凉。
刚开始就请医师看过了,却都看不出什么名堂来,直到遇到于秋辞,才是看出来说是心脉受损,但往细了就一样不清楚了。
赵芷琼在药物的方面懂得并不多,但只要是于秋辞说对白息岚身体有好处的,她再怎样也会找到。
她是把白息岚当亲弟弟看待的。
而她的心思,白息岚自已又岂会不清楚?
但他不愿意开口。
因为没用。
白息岚若无其事的将信一字不落的全部读完,才知道,关于秘籍失窃一事,还是方寸堂派了一名长老前来才将关在武林盟的殷河鹭放了出来。
武林盟对秘籍一事很是重视,虽然放了人,但也要求他们在寻找秘籍的工作上占大头。
白息岚当初拦着姬琪不让人去抢秘籍,就是因为他清楚,箱子里的不会是真的。
——因为真正的秘籍在他手上,那一箱子秘籍来历不明,就像凭空出现的。
但就算如此,箱子里也绝不该是空的。
飞花门已经十几年不被人提起了,秘籍也有十几年不再出现了,现在突然蹦出来,再牵扯上鬼谷制药的事情,两者似乎,都是针对飞花门的。
白息岚提笔在空白的信纸上写好自已的一切吩咐,抬手吹了个哨,一团灰白色的类似信鸽的鸟儿就落到桌子边缘,侧着脑袋看他,头顶还有一撮寻常信鸽没有的呆毛,一晃一晃的,看着憨态可掬。
将信塞好绑在鸟腿上,白息岚轻拍着它的翅膀:“去吧。”
“咕,咕——”
一阵翅膀扇动的声音响过,鸟儿的身影就消失在他眼前,白息岚想了想,便又抓了一把瓜子嗑了起来。
赵芷琼瞥到他的动作,失笑着摇了摇头,又专心去看自已的账本了。
……
日头还未西沉,甘彧州便灯火通明起来,本就是整个大梁最繁华的城池之一,入夜就也还是热闹喧嚣。
而今夜最热闹的地方,还当属谦益酒楼和掷千金两地。
它们之间相隔着近三条街,人声鼎沸却是在另一边都能听的清楚,两边潮水激荡般的人声在暗红的夕阳中交融在一起,给甘彧州的夜织上一片热烈的网。
楚允寒走出客栈,神情淡淡地抬眼朝谦益酒楼看过去,已经包围在暖黄色烛火光里的酒楼突兀的耸在周遭的商铺里,鹤立鸡群。
白息岚早早就带着另外两人去了谦益酒楼,他抬眼看过涌向酒楼的人潮,转过身去逆着人流走向掷千金。
路不远,但这一路上,他总是会下意识往自已身边空无一人的位置看一眼。
楚允寒意识到自已的行为,有些烦躁地皱了眉头,这种感觉还真是莫名的不习惯了。
平日里总有个人在你身边,哪怕不说话,你也知道他在那里,一旦习惯,早时一个人的独来独往就像是一段遥不可及、笼着浓雾的记忆。
他强迫自已沉下心思。
……
谦益酒楼,台下的座位早已坐满,大堂外围也还里三层外三层的挤满了看客。都伸长了脖子盼着那位风华绝代的美人出现。
灵姬一舞,洛黎必会在一旁弹奏,而白息岚又临时有事要离开,所以剩下殷满月一个人,他就厚着脸皮挤到祝蹊江那一桌上,有些紧张的套着近乎:“啊,祝前辈好,我是殷……”
“闭嘴。”祝蹊江抱着双臂,侧目给他一个凌厉的目光,只一眼,又很快收了回来,“坐着,就安静点。”
祝蹊江此人脾气暴躁不好惹的名声连殷满月都知道,他咽了口口水,想着此人难得大发慈悲这么和蔼,他也就乖乖地坐着,捧着一杯热气腾腾茶,双眼睁得大大的,将所有目光都落在洛黎身上。
顶层楼阁中,梳妆台前的美人肤若凝脂,一袭水蓝色长裙曳地,裙摆铺散开来,仿佛漾开的花瓣。
她放下眉黛,对着铜镜抬手上了一层口脂。
准备完成后,她盯着铜镜里的那张芙蓉面,勾唇轻轻一笑,那双桃花眼也跟着弯成两轮新月。
“姑娘,时辰到了。”身后的管事恭敬地低着头,一刻不敢抬头。
他十分清楚面前之人的身份,他又怎么敢一直盯着自家尊贵无比的宫主一直看?
——谦益酒楼是天水宫名下的产业之一,这里的伙计到东家,全是他天水宫的人。
天水宫宫主从不以真面目示人,而灵姬姑娘,也不以真面目示人。
在面上笼上一层轻纱,“她”徐徐起身,端着仪态走到墙边,取下一柄深色的桃木剑,它的剑身与剑柄某些部位的颜色似乎深浅不一,并且满是划痕和缺口,但又似乎被人磨过一遍,远看来更接近一枝折下的梅枝。
如若仔细去看,还能看见剑柄上刻着的“木兮”二字。
想来是这柄木剑的名字。
“她”抬手从木剑的剑身上缓缓抚过,开口是一道微沉的男声:“走吧。”
大堂内的喧嚣,从洛神抬手拨起第一下琴弦,而那蓝衣美人如下凡神女一般轻盈地落在高台上时,便戛然而止了。
***
楚允寒抬眸望向赌桌尽头那个挑眉而笑的红衣男子,从他第一眼看见那个男子时,他便升起一种浓烈无法驱散的恶寒。
那人的眼神带着一股完全无法忽视的恶意,落在人身上时,就像是被一只吐着性子的毒蛇缠上一样,遍体生寒。
从赌局开始,这个男人就没有输过一次,一直到现在,楚允寒坐到他面前。
“那么,你的赌注,又是什么呢?”花陵柏扬着嘴角。
楚允寒与他对视,明明都是一双桃花眼,为何就给人的感觉有那么大的差别。
白息岚的眼里,有慵懒有玩味,但永远不会有那么浓烈的阴冷和煞气。
楚允寒不由得皱起眉头,他不喜欢这样的一双眼睛。
“啪。”
他默然地摸出一枚铜板拍在自已身前的桌面上:“赌注。”
“一个铜板?”周围的看客霎时哄笑起来,“这点赌注,也好意思放到桌上来?真是太可笑了!”
有个魁梧的男人大笑两声,挥着手大声道:“小子,看你这样,不会是怕了吧?怕了,就赶紧滚下桌子,还能早点回家吃奶!”
楚允寒对耳边的一切话语都充耳不闻,只是目光平静的与面前的男人对视。
“阁下这是,准备空手套白狼啊?”花陵柏被激起了兴趣,抛玩着手上的骰子,道,“看来你很有自信?”
出乎意料的,楚允寒摇了摇头:“在下赌术不精,不敢豪赌。”
“既然都不会赌,那还来做什么!”人群中不少人听见这话都嚷嚷了起来,“赶紧滚下来,别耽误大家的时间!”
不少人觉得那些人说的有道理,纷纷出言附和,有些人甚至还想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