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玖这么些年是了解楚允寒的，他很少为了别人如此放低姿态，他原本还发愁一个冷情冷性与世无争的冰块怎么传承他的君子剑。现在……他竟然诡异的感觉到欣慰。
楚允寒很难不去想白息岚，那个人的确是抛弃了他，也确实一次又一次推开他，他本来应该顺应他的心意与他再无瓜葛，但是……他还是做不到远离那个总是没个正形甚至以逗他为乐的男人。
“师傅……您知道的吧？您应该知道该怎么帮他……”
自从从山下回来，楚允寒才更像一个有七情六欲的人了。
陆玖摸着他并不存在的胡须，沉默半晌，幽幽叹了一口气，他有理由拒绝吗？
“你先起来。”
陆玖示意他坐下，他怎么会不管白息岚，楚允寒这小子，把他当什么了？!
按辈分，他也是白息岚的师叔好么？!
“他是我师兄唯一的血脉，我当然不会对他置之不理，只是……若要帮他，还需要找到那本心法……”
楚允寒乍听见这话，眼睛亮了一亮:“什么心法？”
“武林盟前段时间丢失的那一本。”陆玖道，“那本秘籍，就是救他的关键——而那本秘籍虽被江湖人传得神乎其神，却并不是一本威力强大的心法……它只是师兄为了师嫂去亲自创造的一套可以平衡步雪诀的心法，名唤——守鸢。”
“原本守鸢是由上下两卷组成，下半卷因为当年事发突然没能完成，之后也莫名失去了踪迹，现在好不容易出现，却又是失踪了……”
因为一直失踪，江湖上都不清楚秘籍的真实面目，却都知道是当初白门主亲手所创，哪怕说了，也没人相信这只是用来给门主夫人治病的心法，毕竟白念萧的名头在江湖上如雷贯耳，经过他的手，所有人都不相信那东西是简单的秘籍。
陆玖有些怅然。
楚允寒却抬起头，双目亮闪闪的，听师傅的意思，这是同意自已下山了。
他冲陆玖深深行了一礼:“多谢师傅!”
＊
“噗——”
挥退房间内所有人，白息岚用帕子捂住嘴，一直憋在胸口的一口淤血终于艰难的吐了出来，上品丝质的雪白手帕浸水快，血色迅速晕开，几乎到了手掌都捂不住的地步。
白息岚垂眸盯着帕子上的血迹看了一会儿，闭上眼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毫不犹豫地抬手将帕子放在烛焰上，帕子很快就被引燃，火舌席卷而上，在他松开手的那一刻，帕子便被烧了个干净。
“什么味儿，像是……有什么东西糊掉了？”于秋辞招呼也不打一声便径直推门而入，他手上端着木盘，木盘上摆着一碗黑乎乎的药，他皱了皱鼻子，四下一看，除了一个懒懒躺在榻上的白息岚，并没有什么不对劲。
糊味掩盖住了房内淡淡的血腥味儿，于秋辞到底年轻，一下也很难发现。
“嗯？有吗？许是没有剪烛花，浸了绳子烧糊了吧。”白息岚懒洋洋的开口，一点都不心虚，除了脸色白一些，与平常并无二样。
对于糊弄于秋辞，他早就得心应手了。
于秋辞“哦”了一声，果然没有怀疑他，伸手将药碗递到白息岚面前:“喝吧？”
白息岚“啧”了一声，从床榻上坐起来，伸手接过来。
在喝药这件事情上，白息岚一直很听他的话，虽然满脸嫌弃，但是很快就仰头将药一口都喝净了。但也正是因为如此，于秋辞心里的疑虑才更加深重，明明白息岚的身子在他的调理下应该逐渐好转，但是却一直事与愿违，这人的身体不仅没有好转的迹象，有时脉象还会比先前更加诡异严重。
就像……将死之人。
摸着白息岚的手，于秋辞被那种几乎能侵入骨髓的寒意刺激得一哆嗦:“嘶——学过凛霜的人都是这样吗？”
“对啊，温度嘛……是低了点，但是也有好处。”白息岚笑眯眯地抽回手，动作自然地塞进衣袖中，“至少我冬天不会怕冷。”
他这是在变着法子嘲笑于秋辞一到冬天就会裹得胖乎乎和球似的。于秋辞被他这一笑有些恼了，抬脚踢了一下他的小腿:“有什么好笑的!你以为你这还是什么好事？!”
“哎哎哎，别生气啊!”白息岚双手合十求饶道，“我真的没事的，我的身体我清楚的，放心放心。”
于秋辞蹙着眉头，撇嘴道:“你这样的病人，怎么可能让我放心!”
嫌弃完白息岚之后，他照例又摸了一遍白息岚的脉象，皱着眉头搭脉半天，他仍然如先前一般，什么也没摸出来，但是他莫名觉得，白息岚的情况比上一次更差了。于秋辞有些苦恼地揉了揉头发，边收拾药碗边开口道:“这太奇怪了，学医这么久以来，你这样的脉象还真的是独一份儿!不行不行……我还得回去再研究一番——我的草药没问题才对啊？难道是我对凛霜的资料查找的还不完全？”
“嗯……要不……”白息岚小心翼翼的建议道，“就这样算了？”
手上动作不停，于秋辞将药碗端起来，狠狠瞪他一眼，接着将碗重重放到木托之上，发出清脆的磕碰声:“说什么胡话!”
话音一落，便偏过头去不再看他，迈步离开了房间。
“……”
等脚步声彻底消失，白息岚僵着的身体才随着一声叹息放松下来。
他这身体，可不是一般的法子能治的啊……
白息岚起身走向一旁的书架，眯着眼扫视寻找着什么，不过半晌，便从其中抽出一本最不显眼的已经泛黄的古籍。
那本古籍的封面仅仅只是一面空白，论年头它并不算是什么传世名书，但它斑驳的样子却总让人有一种一用力就碎掉的错觉。
白息岚捏着书页翻开，寻着上一次阅读的痕迹继续下去。
——这是一本内功心法的上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