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他还在苦恼说些什么时，一旁白息岚突然停了下来。楚允寒同样勒住缰绳，先看向白息岚，随后将目光顺着他看的方向移过去。
“客栈？”
“不是吧，难道你今天不准备找位置住吗？”白息岚从马背上翻身下来，习惯性将缰绳丢给客栈边守着的店小二。
“开四间上房。”
白息岚不差钱，但是不巧，小二赔着笑脸先道了几声不好意思:“客官，最近来的客人多，咱们这只剩两间上房了，您看这……”
“两间？”白息岚侧目扫了后面跟着的三个人，“啧”了一声，“两间就两间吧，先安排上——话说这么多客人，这亭西是有什么大事？”
“倒也不算是大事……咱们亭西偏北，来来往往的客人多，近来又有东边武馆家的女儿比武招亲。”小二的眼神在几人身上落了不久，明显是做久了生意，经验足，在见到洛黎身上的血迹时也见怪不怪的模样，“那我先给四位备好热水？”
“原来如此，你便去吧。”白息岚领了房号木牌，分了一个给洛黎，另外一个挂在手上冲楚允寒晃了晃，“那就委屈楚少侠，与我挤一挤啦？”
楚允寒微微一颔首，对此并无异议。
四人刚要各自进屋去收拾一番，却耳尖的听见大堂里有人在交谈，言语间隐约听见“边关”什么的，等再转头，白息岚已经落后一步趴到木栏上了。
殷满月直挺挺往房间里冲，进到房间里后才发现身后洛黎没跟上来，忙转回去探头询问:“怎么了？”
洛黎冲他比了个“嘘”的手势，指了指身边的白息岚。
殷满月捂住嘴，点点头，轻手轻脚地挪过来，也倾耳去听白息岚在听些什么。
“这边关近年来还真是灾事频发，好不容易打仗消停了，现在夏季又开始闹旱灾！莫非是上头那位真的要……”
“诶！别乱说，那位身子不好也不是一两天的事情了，你这，没有依据！”
“咱这离得远，不碍事——按理说，那位也该立个储君了，到现在，哎……”
“还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害……”
堂下几人交谈着，话题又很快转向了别处，开始讨论外头的新鲜江湖事。
白息岚撑着脑袋，随意问了一句:“若是选择储君……寒寒，你更希望谁坐上那个位置啊？”
寒寒是个什么鬼……楚允寒毫不犹豫道:“我对朝堂之事并不了解，但只要是能惠及边关，谁坐那个位置都行。”
白息岚没接下文，只是笑了一笑:“走吧，一身血腥味，都快馊了。”
“你呢。”楚允寒不觉得白息岚问他这个问题是无缘无故。
本来要进入房间的动作突然一顿，白息岚看着另外两人关上房门，只是犹豫了那一刻，就继续自已的动作:“难道我就了解了吗？随口一问，别放在心上。”
既然他不愿意说，楚允寒也就不再问了，跟随他进入房间。
“话说洛洛捡的那个小朋友……还挺好玩儿。”
……好玩儿？楚允寒沉默着将长剑放在桌上。
白息岚已经先行绕到屏风后，解开外袍，随手抛到一旁，继续说道:“不过……真是怪啊。”
“从风州城的时候我就在疑惑了。”白息岚被热气蒸的整个人懒懒的，倚在木桶边缘，仰着脖子，闭上眼享受，“明明你是清风山庄的人，再怎么是武林盟的清流，再怎么避世，也挺该受正道的耳濡目染，嫉恶如仇不是吗？”
“那为什么明知道我的身份，不去向武林盟揭发，反而还同意与我同行？”
白息岚缓缓睁开双眼，视线盯着屏风上透过来的黑影，神色幽深:“你怎么想的？”
“那你在我面前毫不隐藏容貌身份，还处处对我手下留情是为了什么？”楚允寒漠然，用他的话来回答他，“你怎么想的？”
白息岚……
轻笑一声，白息岚摇着头，小家伙学聪明了。
好吧，本来也不笨。
话题到此戛然而止，半晌，两人谁都没再开口，房间里只剩下哗啦哗啦的水声，白息岚没有再泡下去的兴致，这里的泡澡条件可比他天水宫差多了。
原来的外袍沾上了血迹，哪怕红衣并不明显，洗洗还能用，白息岚都不会再要。
只是客栈送来的衣服是一套黑色的，他不是很感冒:“这颜色谁选的？”
“店家随便送的。”
楚允寒听见他出来，就下意识看过去了。
黑色最是衬得人严肃，但不知为何，和白息岚那张可以称得上是美艳的脸搭配在一起，倒是多了一分禁欲的味道，更加勾人，几乎到了让人无法忽视的地步。
偏生这人对自已的魅力毫无察觉，还皱着眉头说这衣服丑爆了。
哪怕正直如楚允寒，也禁不住一刻的心跳加速。
就这张脸，谁不迷糊啊？
楚允寒轻咳一声，若叫他就这样出门，只怕是都别想低调了，原以为他红衣已经够张扬了，谁知张扬的压根儿就不是衣服:“要不，我给你买个斗笠？”
白息岚？？？
“嗯？”
最后到底是扣了个斗笠在头上，白息岚很是憋屈。
“白宸哥，你怎么扣了个斗笠啊？”殷满月伸手戳了戳垂下的纱帘，满心疑惑不解。
白息岚现在嗑瓜子都费劲，心情不好，声音传出来也闷:“你楚少侠嫌我长得丑，怕吓着别人了。”
殷满月不可置信的瞪着楚允寒:“啊？！楚少侠你……莫不是眼神不对，明明白宸哥很……不，应该是超级好看呀！”
所以他才会将他的脸遮起来啊……
楚允寒不开口解释，双眸微眯，看向白息岚，对方好像轻轻笑出了声。
“所以才要遮起来啊。”洛黎摇着头，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殷满月也就算了，怎么宫主也还跟个孩子一样幼稚。
不过，感觉现在的宫主要开心许多，这样看来，也不见得是什么坏事。
“哦哦。”殷满月霎时尴尬的红了脸，往洛黎身后躲了躲。
洛黎在白息岚手下不算久，但他也看得出白息岚平日虽然挂着笑，却总少了几分真心，只不过白息岚总是插科打诨，加他们这些人也无从提起。
现在这样也好。
……
因为城东有比武招亲，不少人都去凑了热闹。
人都去了东边，街上来往的人便少了，做生意的小贩少了客人，人也懒起来，搬了凳子坐在摊后，边嗑瓜子边聊家长里短。
殷满月在四人中年纪最小，心思单纯，最是爱凑热闹，当下拉着洛黎也要去城东瞧瞧。洛黎耐不住他撒娇，只好询问似的看向白息岚。
那模样怪可怜的，白息岚乐道:“想去便去吧。年纪大咯——我便不去凑那个热闹了。”
他不去，楚允寒自然也不会去，况且他本身也不爱人多。
洛黎很快就被迫不及待的殷满月拉走了。
望着两人走远，楚允寒才收回视线，哪知他一回头，并未在自已身边看见白息岚，他先是一怔，脸色也更冷下来。
为什么什么也不说就不见了？难道他在骗他？楚允寒心下一沉。
白息岚买完炒栗子回来，便见他跟个石像一样站在原地，心里奇怪:“喂，怎么傻呆呆得站着不动啊？”
听见他的声音，楚允寒的目光“唰”的转过来，眼里没来得及收好的情绪被白息岚看得分明，不由得微微一怔。
这眼神……怎么这么凶？
但楚允寒在见到他后便将情绪很快藏起来，只是脸色还有些不好:“你方才……干什么去了？”
“买炒栗子啊？”白息岚冲他扬起手中的纸袋，再看他眼神平静，都怀疑方才那一眼是不是错觉。
似乎又怕楚允寒不信，白息岚抬手指向他左侧的一个摊位:“喏，这里买的。”
楚允寒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按刚才的位置来看，那摊位在楚允寒身后，与他侧头的方向完全相反，也难怪没有看见。
“嗯，还想吃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白息岚的错觉，他感觉楚允寒好像松了一口气？这种想法让他自已都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不过见楚允寒现下面色如常，又实在看不出什么不对，也就暂且放下不管了:“听说亭西城蒸糕一绝，去尝尝？”
“好。”楚允寒点头。
蒸糕是亭西有名的小食，摊位处排队的人也不少。白息岚原本还准备和他一起排个队，谁知当他的视线落在蒸糕摊旁边时，他顿时丢了楚允寒一个人:“你自已先排着。”
说的不清不楚的他就要往那边走，楚允寒神色不变，拽了他一把:“去哪？”
白息岚抬眸看他，因为还是不习惯眼前有所遮挡，他将纱帘撩了一角起来，露了半张脸，这一抬眼，几乎看得见大半面容。
白息岚往蒸糕摊右边抬了抬下巴:“那儿，瞧见了？那小姑娘地纸花还不错，我去同她学学，打发时间。”
“……”楚允寒这才松了手。
那摊后的小姑娘十一二岁的模样，看着皮肤蜡黄，瘦瘦小小的，她还是没有力气吆喝，只静静地坐在摊后折着纸花。
——说是摊位，其实也不过是垫了一块儿不知从哪儿拆下来的布。
小姑娘在角落里摆弄着她的花，估计也猜到不会有人看得上她的小纸花，所以她只是自已堆放着给自已看，看着这些花花绿绿的废纸折出的花，她就像是见到了真正的鲜花一样高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