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雨村荣升大司马,一时间,可谓风光无限,志得意满。
每日望着那府邸门前车水马龙,前来拜会、奉承之官员如过江之鲫,心中不禁泛起一丝复杂的情绪。
这汹涌而来的权势与荣耀,虽让他感到满足,却也在这接连多日的宴请应酬里,渐渐感到疲惫。
哪怕正值壮年、精力充沛,也开始怀念以前的宁静。
于是,他假借身体不适,闭门谢客。
就在贾雨村于书房静享难得安宁之时,下人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寂静。
“老爷,林公子来信了。”
贾雨村听闻,微微一怔,心中暗自思忖:
这小子许久未有消息,此时来信,所为何事?随即接过信件拆阅。
待看罢内容,不禁对自已的这位弟子林玉城深感意外。
想当初,林玉城幼年之时,与寻常孩童并无二致,天真烂漫,质朴纯真。
然而,自林如海夫妇相继离世,林家遭受重创之后,这林玉城却似脱胎换骨一般,迅速成长蜕变,愈发显得出类拔萃。
他闯荡江湖,东奔西走,其间虽历经数次重大挫折,甚至险些陷入绝境,但都收获颇丰。
贾雨村一边看信,一边暗叹:
这孩子竟有如此坚韧心性,倒是我小瞧他了。
在学业方面,虽曾拜自已为师,可自已因诸事繁忙,并未有过多时间亲身悉心教导。
贾雨村心中涌起些许愧疚,但又为弟子的自强欣慰。
饶是如此,他在学业之路上依然稳步前行,不断精进,于小说、医术等诸多杂学之上,皆颇有造诣,造诣非凡。
看来日后需得抽出更多精力,好好栽培教导这位可塑之才,莫要让他明珠蒙尘。
也可让他为我所用,在这波谲云诡的官场中,成为我的一大助力。
贾雨村刚到京城任职,便曾派人前往府学,诚挚邀请林玉城前来相聚。
林玉城闻得恩师已至京城,自是欣喜若狂,激动不已。
待他来到贾雨村的府邸,刚踏入大门,便有下人恭敬地引领他径直走向书房。
师徒二人相见,顿时喜笑颜开,心中毫无因数年分离而产生的疏离之感,仿若往昔朝夕相处的时光就在昨日。
贾雨村看着面前意气风发的弟子,心中满是感慨:岁月匆匆,这孩子已长成这般模样,若能精心雕琢,必成大器。
贾雨村趁着这难得的相聚之机,有心考验一下林玉城在四书与周易方面的学业功底。
起初,贾雨村尚有些许担忧,然随着问答的深入,他心中的忧虑逐渐消散,暗自思忖:
这小子果然聪慧过人,对诸多经典要义的理解深刻透彻,阐述条理清晰,见解独到新颖,日后稍加历练,必能在官场崭露头角。
只是在试帖诗的创作上,略显稚嫩青涩,尚有进步空间。
不知不觉间,已至中午时分。
贾雨村见时辰已到,便热情地挽留林玉城一同用餐。
师徒二人久别重逢,于酒宴之上,相谈甚欢,兴致颇高,不知不觉间多饮了几杯美酒。
林玉城到底年少,涉世未深,哪能比得上贾雨村在官场摸爬滚打多年,久经酒场考验。
几杯酒下肚,便已觉不胜酒力,醉意朦胧,眼神开始迷离,双颊泛起红晕,说话也变得含糊不清,结结巴巴地还欲与贾雨村继续探讨学问,可没说几句便一头栽倒在桌上。
他的身体微微颤抖,呼吸也变得沉重而均匀,嘴角似有一丝涎水缓缓流出,浸湿了一小片桌面。
贾雨村见状,无奈地摇了摇头,命人将他扶至客房休息。
待他一觉醒来,却发现已然到了后半夜,窗外夜色深沉,万籁俱寂,唯有几缕微弱的月光透过窗棂洒在地上,映照出一片清幽宁静。
林玉城睁开双眼久久不能回神,只觉天旋地转,随后又觉喉咙里像是被砂纸狠狠磨砺过一般,干涩得厉害,每一次吞咽都伴随着刺痛。
四肢也仿佛被抽去了筋骨,绵软无力地瘫着,那种浑身不得劲的感觉,恰似中了武侠小说里令人闻风丧胆的十香软筋散,整个人提不起一丝力气。
他强撑着晕眩的脑袋,借着那如水银般倾泻在屋内的清冷月光,努力地摸索着。
手指终于触碰到了茶杯,他一把抓过,也顾不上什么仪态,仰起头便如牛饮一般,“咕咚咕咚”几大口茶水灌下,喉咙处那难耐的干渴才稍稍得以缓解。
然而,刚重新躺下没多久,那汹涌的醉意就如同排山倒海的潮水一般,再度无情地向他席卷而来。
意识在这股强大的力量面前毫无抵抗之力,渐渐陷入混沌。
待他再次费力地睁开双眼时,已是第二天清晨,明亮而又有些刺眼的阳光透过窗户,满满地洒落在屋内的每一个角落。
林玉城打起精神,起身整理好自已的衣物和随身物品,然后迈着还有些虚浮的步伐,径直朝着恩师贾雨村的书房走去。
到了书房门口,他轻轻整了整衣衫,深吸一口气,才抬手敲门。
进入书房后,他恭敬地向恩师行了一礼,表明自已是来拜别,打算回府学继续研习功课。
贾雨村坐在书桌后,目光透过镜片,带着丝丝关切与深深期许,开口问道:
“玉城啊,你如今的学业状况,在府学那般环境里继续进学,还能够取得较为明显的进步吗?”
林玉城微微低下头,眉头轻皱,认真地思索了片刻。
他的眼神逐渐变得坚定,抬起头来,神色庄重地回答道:
“恩师,弟子深知学海无涯,唯有以苦作舟,方能破浪前行。
只要心中怀着对学问的热忱,持之以恒地努力学习,便如同在茫茫大海中始终向着灯塔前行,虽路途遥远,但终有一天能够抵达彼岸,实现那蟾宫折桂的梦想。”
贾雨村听着林玉城的回答,微微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
他顿了顿,接着说道:
“玉城啊,为师原本是真心打算让你留在这府邸之中安心学习。
你想,你在这儿,为师便能随时在你遇到学业上的疑难困惑时,为你悉心解答,这对你的学业提升定是大有裨益。
你且说说,你自已对此是怎样思量的呢?”
林玉城听闻恩师这番话,心中不禁快速地权衡起来。
他想,恩师每日忙于朝廷之事,要参与国家的大政方针制定,要在复杂的官场中周旋应对,诸多事务缠身,已是极为辛劳。
自已若长久地住在恩师府上,虽说能得到更多的学业指导,但难免会在不经意间打扰到恩师处理政务。
思索片刻后,他鼓起勇气,将自已的想法缓缓道出:
“恩师,弟子感激您的厚爱与良苦用心。
只是弟子思忖,恩师您每日操劳国事,政务繁忙,弟子若长住于此,恐会给您增添诸多不便。
府学之中亦有诸多可学之处,弟子愿回府学,凭借自身努力,不辜负恩师的期望。”
贾雨村看着眼前这个虽年少却懂事明理的弟子,心中满是感慨。
他深知林玉城心意已决,且其想法也并非毫无道理,虽心中有几分不舍,但也只好点头同意,说道:
“既如此,那你回府学之后,切不可懈怠,有任何问题,随时可来寻为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