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命?
可能已经没有命了。
艰难地睁开眼,入目一片茫茫白色,耳边是幽冥不断的喊声。
“别喊了,别喊了,再喊我就要被你喊死了。”
凉音从裂缝脱身,在棋子飞速的行驶中,终于成功坠机,好在棋子被止白早就布了禁制,棋子虽然毁了,但凉音并未受到多重的伤。
只不过因为在和沈希辰大战时伤痕累累,精疲力尽,在这一震中,彻底晕乎了过去。
“没死就好。”
幽冥没心没肺的声音传来,隐含着轻微的担忧。
“也不知睡多久了?”
凉音摇晃着站起来,环顾四周,这一看,却不由惊呆了去。
也不知是不是之前运气太背,这一回算是老天开眼,凉音坠落的地方正是火阗真人藏宝之处。
不过凉音也没想到,本以为穷酸到不行的火阗真人,竟然坐拥一条丹河,若非此刻时间紧迫,凉音定是要在丹河里去滚一滚,也算是稳固境界了。
“不管了,能拿多少是多少吧。”
凉音从怀里掏出一个大布袋子,立刻遭到了幽冥的嫌弃。
“你难道连个芥子空间都没有?”
凉音何尝不想有,可芥子空间又不是所有人都能拥有的,聂家的芥子空间就两个,一个在聂老爷子那里,还有一个在她父亲手里。
她父亲倒是想要给她,可那芥子空间并非是她父亲专属,里头存放的皆是对聂家来说非常重要的,即便聂铖真暂给她用,她都不敢接。
只好准备个袋子了。
毕竟本来也没想着运气那么好能一个人独吞那么多东西啊。
“就靠这破袋子,你能捞多少?”
“能捞多少,是多少咯。”
“说的好像,你还能出得去似的。”
幽冥的话无疑一盆冷水浇得凉音透心凉。
但不管如何,凉音还是不顾身上伤势开始捞丹,毕竟万一出去了,没带着不是可惜。
她得了幽冥,总不能自私地不给聂家其他人带点好的。
之前没机会也算了,如今送上门来还不要,那岂不是暴殄天物?
于是,当止白找过来的时候,他发现所有的担心都是多余的。
只见到一个身影丝毫不记得自己的处境,就一个劲地在丹河边上捞丹。
走近,止白才注意到凉音手里的袋子。
望了一眼不着边际的丹河,止白心念一动,眼前漫彩的丹河突然消失,惊住了正不亦乐乎的凉音。
“止白?这这这……你干的?”
止白朝着凉音谦逊地点头。
凉音瞬间炸了,怎么说也是她先发现的,不至于连口汤都不给她留点吧?
“白兄,我向来敬重你们云宫中人,可不得不说,你这一次委实有点……”凉音一边说,一边走到了止白的身前,“不客气了点啊。”
见止白未曾理她,凉音忍不住伸手试探着推了推,谁想未曾推着,止白已经不着痕迹地平移了一步,但也因此咳了两声。
凉音这才注意到他肩上的伤。
“你受伤了?”凉音惊讶之下立刻走到止白身前,蹙着眉望了片刻,“是刚才那时候?”
止白抿着唇不回答凉音,只说:“我们该走了。”
“我知道,可是你的伤也不能不管。”
这可是被沈星河的上品灵剑——黑曜所伤。
黑曜所及,如蛆虫附骨,灵力压制地越狠,后期反弹也是越严重,稍不注意这一条胳膊就可能废了。
止白这样一个完美的人,废了条胳膊,得多难看啊。
止白丝毫不以为意:“出去后,我自有办法。”
眼眸盯着凉音,自己浑身伤,却在琢磨着他倒是关心他的伤势,难道不知道自己浑身跟个血人一样吗?
凉音思忖:“出去后我自然也不会管你,可你现在这境况,能不能平安带我出去都不好说。”
但是,心里依旧甜甜的。
凭良心说,云宫真的做得够多了。
若是就此放弃她,也是她的命数。
但是凉音不曾想过,如今这般的危急时刻,止白还过来寻她。
思及此,她更不可能无视止白肩上的伤了。
止白确实是在逞能。
这一剑的伤势并不严重,但因为是沈星河的黑曜,剑气随着血肉附在肩骨之上,他只能用灵力压制。
但沈星河的黑曜就厉害在灵力不能将它完全消灭,反而就和打不死的小强一样,缓慢吞食灵力,繁衍己身,壮大自己。
所以,但凡被黑曜所伤,初时的治疗尤为重要。
可是,区区一个炼气后期的聂凉音能做什么呢?
止白握紧了手中的剑,什么都不说地就往前走去,只是没走两步就被凉音拽住,也不知他哪里来那么大的力气,拽着他强行让他坐下。
随后,非常不客气地,抬手就撕碎了止白肩上的衣服。
止白的眼中从没闪过这样慌乱的难以置信:“你,你做什么?”
止白咬着唇,感觉甚是可爱。
“大家都是男人,你慌什么?”
凉音嫌弃地望了一眼止白,明明比自己长出十岁的年纪,却别扭地像个娘们,就好像,自己要强了他一样。
闻言,止白恼羞成怒,就要收回自己的右手,却不想被凉音死死地捧着。
“你这又是作甚?”
凉音诚恳地道:“自然是给你疗伤,不然,你以为呢?”
“你也甭瞧不起我,换做其他伤,我还真没办法,可这黑曜之气,我还是有点用处的,就是你可千万要忍住了。”
此话落下,止白突然意识到:“你得了幽冥火?”
凉音点点头,随后再不说话骈指划过止白的伤口。
止白拦住她。
他到底是元婴期,还不需要一个刚晋炼气已是强弩之末的小修耗费精气神为他疗伤,不过凉音接下来的话,却转变了他的想法。
“那沈星河也不知走了没,若是还在外堵我,就你这状态,你确定还能在他剑下保下我吗?”
说到底,也是为了自己活命呀。
况且,如果止白真的在这里为她废了一条胳膊,她完全可以想见那刚和她说朋友的止清越立马就能翻脸不认人,说不定,还会彻底得罪死云宫。
已经惹了沈冢,再搭上云宫,那她聂凉音十条小命都不够看了的。
说完,幽冥火已经随着灵力缓缓地附上已经黑化腐烂的伤口,其中疼痛难以言说,顷刻就能见到止白额头上渗出的豆大汗珠。
不过止白硬是没发出一点声音,恍若觉察不出疼痛,只是聚精会神地低头望着凉音。
眼眸,开始变得有些复杂。
“你可知,即便我现在保下你,我也保不了你一世。”
沈星河是睚眦必报之辈,对凉音甚至聂家来说,被一个元婴期的沈星河惦记上,都是一件非常不幸的事。
“所以,你为何还要来呢?”
凉音坦然问之。
明知她迟早会是个死人,止白根本没必要以身犯险。
凉音的眼神很明亮,丝毫没有因为沈星河这个必死的困局而绝望灰心。
止白愣住。
许多日月之后,他都不会忘记这抹明亮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