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
楚纤歌认命,林相这辈子是逃不出她的魔咒了。
可是,他自己生的儿子脑袋被门夹总不能也怪她吧?
林慕风如愿被拖走,出了养心殿还哀求陛下不要怪长公主···楚纤歌听的脑瓜子嗡嗡疼,这就是他说的把命给她?
这是最后一次,绝对的!以后见着林慕风她绕路走。
“把晚膳撤了,换热的清粥小菜进来。”楚霁云吩咐一声,在内侍进来前,弯腰托着楚纤歌左手将人拉了起来。
见她马面裙沾了灰,想也没想伸手拍了两下,反被楚纤歌摁住肩膀,猛一抬头差点碰到她下颚,但她身上的苦药味和一丝甜腻香气迅速侵袭了他的呼吸。
“陛下快起来。”她压着声,眼里却都是着急,因为几个小太监已经进来了。
然而楚霁云眉心微微一拧,“你见文贵妃了?”
楚纤歌退了两步,拉开两人距离,“嗯,她在乾宁宫陪太后来着。说是来陪陛下用饭,怎么不见人?”
她大概知道皇帝为什么这么问,多半是文贵妃身上的香方圆十里人尽皆知。
“你很期待她来陪朕?”楚霁云见她说起文贵妃时凤目一亮,脸色再次拉了下来。
楚纤歌觉得她的弟弟被政务折磨得越来越性情不好了,原本就不是那满山跑的孩子,小小年纪又坐上龙椅,眉心都快皱出两道褶子了。
“陛下劳累,有贴心人照顾才好。”她是真心的。
可就因为发自真心感叹了一句,招来楚霁云一句阴阳,“皇姐倒是有驸马照顾,贴心吗?”
“你···”楚纤歌被她一噎,正好内侍也撤了出去,咬牙道,“怎么不贴?陛下不是怨臣不来看你,因为驸马巴巴地在府上等臣呢!”
“他不是住了西院,无招不见吗?”
“有招不就见了!”
“你让他在寻欢阁等?这么晚你是打算···”楚霁云这会儿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又跟从前一样,成了追着姐姐屁股问长问短的烦人小孩儿。
楚纤歌确实想方荨,尤其他站在里头嘱咐自己早点回去的样子,想一次就心痒痒。
再被楚霁云追着这么一问,脱口道,“是!驸马是臣明媒正娶来的丈夫,我不回去陪他,难道替文贵妃陪你?”
话一出口,脑子哄的一声才反应过来。
果然,楚霁云眼里一片落寞,旋即又被掩藏,紧抿的双唇和剧烈起伏的胸膛出卖了他的粉饰太平。
“是,皇姐有自己的家了。皇宫虽大,早不是家了。”
楚纤歌揉揉太阳穴,思虑片刻,放软了声音,“臣没别的意思,只是怕陛下见着臣受伤,一着急生气耽误了朝事,那臣这罪过就更大了。”
楚霁云垂眸看她又俯首作揖,无论他靠得多近,似乎再也等不来她伸手抚发的从前了。
从前皇姐眼里有他,做错了会骂,顽皮了会打他,血脉压制死死的,他以为不会变的。
楚纤歌等了片刻不见他说话,知道他总念着过去的时光,可人无法永远活在过去,他还小,放不下是正常,但她总有一日没法再替他镇守四方,该放下的早点放手才是正理。
不过她一向嘴硬心软,想起方才进来御案上小山高的折子,也心疼弟弟这么晚还没用饭,轻声道,“陛下也没怎么用饭,这可不行,要是吃腻了御膳房的味道,要不臣给您炒个木耳青瓜片?”
楚霁云一个高她一脑袋的男子,从小爱吃素,什么菜绿吃什么,开春挖野菜的时候没人挖得过他。
后来父亲打下几座城池,吃喝总算不愁,但这小子还是顿顿是素,有段时间父亲疑心楚纤歌是不是吓唬过弟弟不让抢着吃肉。
这可严重关系到重组家庭的和谐气氛,楚纤歌每顿饭把荤菜先放到弟弟面前,弟弟吃完自己再吃,后来发现弟弟真的是单纯喜欢吃菜,于是他们每到一处,她便买最嫩的菜亲自下厨给弟弟做。
以至于军中许多老将都调笑,长公主爱吃荤,却炒得一手好青菜。
楚霁云求之不得,可一瞧她那熊掌似的右手,就偃旗息鼓,“说得好像皇姐还能左手颠勺似的。”
“你皇姐什么不行!”
说罢,她抬起右手便要活动,结果楚霁云脸色一变,双手如供奉神佛般小心虔诚地将她右手托住。
“罢了罢了,专门叫人备了粥,朕看着你吃,快坐。”
楚纤歌挑眉,“臣不爱喝粥。”
一口一个臣,可听听这口气哪次不是仗着他舍不得罚?
“朕知道。”楚霁云这才低头细细瞧那伤口,摸着里头的钢针,想到断指的痛,忍不住蹙眉,“方才说治你欺君之罪,可不是说给林慕风听听就算了。”
楚纤歌一怔,可惜他的表情都被垂下的长发遮挡,只能看见睫毛扑闪扑闪,高挺的鼻梁和下颚骨在灯光阴影里更显锋利。
他相貌随了太后,但比女子多了攻击性。
“这是自然,一码归一码,臣领罚。”
楚霁云还是第一次听见皇姐对他低头,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冲动,于是太监端来冒着热气的清粥小菜时,就听皇帝吩咐道,“宫门落锁吧,长公主今晚不回去了。”
“等等。”楚纤歌屁股还没离凳子,就被他歪着脑袋挑眉制止了一切行为。
“喝了粥换伤药,隔间早命人熏了皇姐喜欢的鹅梨香。”
楚纤歌无声叹了口气,他这是早打算好了。
“要不朕喂皇姐吃?”
“不用不用。”楚纤歌脸色不佳,强行冲他笑了笑,“左手还能用。”
楚霁云单手支颐,就着暖黄的宫灯瞧她,便觉烦心的事儿都想不起来了,末了才又嘱咐一句,“往后离文贵妃远些。”
“为什么?”
“不好闻。”
楚纤歌差点呛住,心说自己的女人嫌不好闻?她这弟弟该不是有什么隐疾吧?改日得和太后好好说说,你瞧成亲两年了,怎么也不见文贵妃肚子有动静···
算了,太后多疑,她还是少提为妙,回头让方荨配点补身子的药。
······
乾宁宫。
“啪!”太后冷着脸将手里的燕窝摔出去,“谁让她走郁园的?文贵妃不是找陛下了,怎么还让她留在养心殿了!”
两人若是秉烛夜谈一宿,明日自己那傻儿子还不知又要被她鼓动什么!
当初楚霁云死活不肯登基,她以死相逼都不如楚纤歌拉着手说几句话管用。
后来大宁根基刚稳,所有人都不愿意继续征战,她在养心殿歇了晌出来,皇帝就力排众议让她去,一连多年缩减用度,自己的亲娘连副新头面都舍不得打,他却给前线送那么多军粮兵器!
她以成婚为由,想分散楚纤歌兵权,楚霁云也是百般阻拦。
后来楚纤歌骤然要与方荨成亲,她不愿意,楚纤歌也是与皇帝谈了一宿,隔日皇帝便与南诏签了和约,还给了她十里长街的嫁妆!
“都说什么了?”太后瞪着如意问,自己都觉得声音发颤。
如意跪在七零八落的瓷片间,面上惶恐,声音却镇定自若,“不晓得,陛下不准人在里头伺候。”
“去探!哀家务必要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