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驸马出轨了
楚纤歌剿匪时旧伤复发淋了雨,此刻坐在回程的马车上烧得直打冷战。
“长公主,驸马去了弘福寺烧香,属下找了好几遍也没见着人。”马车外宋停声音微沉,“请公主准许搜城。”
楚纤歌修长的双指在太阳穴上不停按压,万蚁噬咬的疼痛几欲剥夺神智,她渴望方荨那双温热柔软的手替她按摩缓解痛苦,然后把脉,用药···
就像第一次在南诏相遇,明知她目的不纯,还能不顾一切把她从鬼门关拉回来。
可惜现在,方荨每次都希望她疼死算了。
她强行运功压制气息,熟练地用袖子抹掉额角冷汗,却道:“搜什么城,今日上元节,他难得有心情出去。你找到人悄悄跟着就行,别吓着他。”
方荨孤身一人在大宁,逢年过节她再脱不开身也必定回来陪他。今日时候尚早,赶得及吃汤圆就行。
宋停听见她声音都哑了,拧眉道,“咱们回京就在这几日,前日下了雨,他明知您有内伤逢阴雨天要犯,还擅自离府,赶走随行侍卫!”
宋停越说越替她委屈,“您时刻惦记驸马,一袋牛乳都让人连夜送回来给他。再是个冰块也早该捂热了,他要是心里有您,就不该挑这个时候出去。”
楚纤歌冷下脸,觉得脑袋越发沉重,“放肆!本公主的人也敢随便议论了?”
话音刚落,街上突发混乱,惊叫声刺得楚纤歌耳膜疼,她掀帘一看,有人不小心撞了灯台,瞬间引燃几十盏花灯,人群惊慌乱窜,场面一发不可收拾。
不等楚纤歌开口,宋停立刻吩咐手下人维护秩序,“你们几个去控制火势,其他人护着老弱!”
官兵下场,情况很快得到控制。
一个穿紫衣服的女子被好几个大汉推搡着往后退,眼看衣角要沾到火苗,急得四处张望,嘴里还一直喊着什么。
楚纤歌在马车上,视线略高,那嘴形看起来很熟悉···很快逆人群而来的青色身影吸引了她的注意,那眉目便是隔着千山万水也认得,是方荨!
他往火堆里跑什么!
她猛一起身,霎时头晕目眩,紧紧扣住车窗才勉强稳住身形,焦急道,“宋停!带方荨回去!别让人挤着踩着···”
宋停这才看见她脸色苍白,眼里都是血丝,“药铺就在街口,属下先去拿药,您的内伤不能再拖了。”
楚纤歌心里着急,狠狠瞪了宋停一眼,多年杀伐带出的狠戾令人不寒而栗,“本公主已经用不动你了吗?他要伤着半点,咳咳···”
她一动气呛着喉管,顿时咳得撕心裂肺,宋停既懊悔又心疼,“您别动气,属下先带他走,保管伤不着一根头发丝!”
楚纤歌这才捂着胸口安下心来,可宋停怎么转身又杵那不动了?
她刚要斥责就看到方荨跨过着火的花灯将女子护在怀里,衣摆被火苗燎了一大半,楚纤歌心一下提到嗓子眼里,只见方荨迅速脱下外衫丢开,整个过程冷静至极。
那料子是她费心挑了几日才选中的颜色。罢了,他是为救人。
可下一秒,她眸光一凝,方荨蹲下身帮女子弹去裙摆上的灰,然后察看被火苗伤着的脚踝,动作轻柔地掏出帕子包扎好。
那样令人安心的温润,是她这些年想见却再没见到的样子。
楚纤歌脑袋针扎似的疼,手指不自觉微微发颤,渐渐,指甲陷进了肉里。
三年夫妻,方荨从没对她笑过,更遑论温柔。
女子稍缓片刻,方荨不知从哪拿了盏花灯放飞,在漫天飞灰里顷刻吸引了所有目光。女人虔诚祈祷,他便温情脉脉守着,既满足又期待。
楚纤歌摁着胸口的手抖得无法控制,她以为方荨天生性子冷,不喜欢过节,原来···他只是不喜欢跟她过节啊。
宋停看得目瞪口呆,这时他应该拉下车帘或者捂住她的眼睛,但他思忖片刻,指着那女子笃定说道,“娘的!我说怎么那么眼熟,那不是紫情?”
生怕楚纤歌想不起来,他又补充道,“就是卖身葬父被胡侍郎儿子调戏,您救她回府,还给了一锭金子让她下葬老父!”
楚纤歌咬着后槽牙,“本公主没瞎。”
宋停当下就要拔剑,“王八蛋!您哪儿亏着他了?好吃好喝供着就让他给您戴绿帽子?”
“老子劈了他们!”
可他还没拔剑,肩膀就被楚纤歌死死压住,掌心灌了内力,让他忍不住膝盖发颤,“长公主!”
楚纤歌脸色十分难看,胸口血气翻涌,不能去,当街拿了人就没余地了,也许···
“回、回去再···哇!”
一口暗红色的血瞬间喷洒在轻纱帘子上。
······
楚纤歌早年落下内伤一直没好,这几年多亏方荨替她调理,又研制出能彻底治好的方子,但其中一味融雪草生长在苦寒之地,十年才开一次。
好不容易找到一家能采融雪草的药铺,给出十倍价格,又用了点手段才定下货。昨日药铺来话,货到了。
宋停赶到药铺,用薄毯挡住楚纤歌身上鲜红的血迹,“快拿融雪草出来!”
郎中被这阵仗吓得半天没回过神,结结巴巴道,“刚刚···不是取走了吗?”
楚纤歌长睫微颤,咬牙半天也使不出睁眼的力气。
宋停揪着郎中衣领,目光冷得足以杀人,“你说什么?谁取的?”
“方、方公子亲自来的,当初就是他来定的。”郎中从怀里掏出字据,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有、有问题吗?”
宋停一听是方荨,脸色更难看了。
郎中见势不妙,忍不住朝马车看了眼,帘子上的血迹触目惊心,“方公子当下摘了两片叶子,说外敷止烧伤用···不是给里头那位贵人吗?”
融雪草外敷可瞬间消肿止痛,不留伤疤,但需得在冰室保存使用,一旦暴露在空气中再入药,效果大打折扣,甚至不如普通疗伤药。
楚纤歌一瞬间觉得自己呼吸停了,可为什么还能觉着难受。
为赶在上元节回来,她冒雨诱敌,不惜被匪首伤了左臂,新伤旧患汹涌而来,方荨却跟别的女人放灯,明知融雪草是她的救命药,还拿去给别人外敷。
那点烧伤难道比她的命还重要吗!
宋停一拳砸在墙上,郎中腿抖得站不稳,“别别别!让我试试,兴许能替贵人缓解一二。”
半盏茶后。
“万不可再强行用内力压制,淤堵强压闭塞心脉,就是华佗再世也没法子。”郎中刚准备进行第二次施针,楚纤歌突然收回了胳膊。
她睁开眼,目光一片灰败,“不用了。刚才没死,就死不了了。”
“宋停,替本···替我帮先生封个大红包。”
郎中受宠若惊,忙又取出一个蓝色香囊,讨好送上,“这是安神香囊,有独特药草,效果好得很,贵人试试!”
楚纤歌拿到鼻下闻了闻,眼神一顿,意味深长道,“多谢!宋停,好生送大夫回去。”
郎中不疑有他,“贵人回去若觉得有效,老夫再开几副方子给您,假以时日定能将亏虚的气血补回来,保管您以后夫妻琴瑟和鸣,早生贵子···”
宋停一把将人拽出去,狠狠捂住了嘴。
楚纤歌冷冷一笑,琴瑟和鸣?
三年前,楚纤歌率九万大军兵临南境,与近卫乔装打探时不慎误入毒草丛,命悬一线时被方荨所救。
大军迟迟不攻城,南诏人心惶惶,派出医蛊双绝的二王子,以替楚纤歌疗养身体为由,请求退兵。
楚纤歌向来出兵不退,却把唯一的例外给了南诏,因为来的人,就是方荨。
当时太后急着分散她兵权,隔三岔五就送男人过来相亲,实在烦不胜烦。情急之下她以南诏安危威胁方荨与自己成亲,方荨当时的表情楚纤歌毕生难忘。
手段虽卑鄙了点,但她真喜欢这人,这三年对方荨简直是要星星不给月亮。
以至于目睹他和别人在一起都没勇气当面质问,怕他骗她,又怕他不肯骗她。
密密麻麻的疼都掩盖不住胸口灌风的难受劲儿,楚纤歌缩起身子,一遍遍把喉咙里的腥甜往下咽,咽到最后才发现整颗心都是苦涩。
公主府。
方荨快到天亮才回来,一开门就闻到浓郁的药味和淡淡血腥气,他皱眉看了眼屏风后头,楚纤歌正坐在案前看书,应该是用了药精神不错。
以前她总要亲自来迎,迫不及待拿搜罗的小玩意儿讨自己欢心,今日怎么没动静?
“汤圆是黑芝麻馅儿,驸马尝尝。”
她声音有些哑,冷冷清清,不似往常热情如火,方荨没细想,瞥了眼圆桌上的团圆碗,道:“不饿。”
楚纤歌屈指扒拉着书角,“有喜欢的花灯吗?回头让宋停在院子里多挂些,热闹。”
方荨口吻带着厌恶,“我在弘福寺上香,没看灯。”
楚纤歌悬在半空的心扑通一声坠下深渊,挑眸看着那长身玉立的影子,喉咙一哽,“没去得好。听说灯台着火,伤了好几个人。”
只见方荨身形一僵,转身进了内间换衣服。
楚纤歌转出屏风,每一步都觉重的抬不起脚,“药铺说你取了融雪草,打算什么时候入药?”
方荨眉心不自觉蹙了蹙,随意说了句,“还有两味药没到,制好自会告知公主。”
果然在他眼里,她的生死早不重要了。
她站在衣架前盯着方荨换下来的衣服,“怎么没穿外衫?夜里冷。”
后头细碎的声响疏忽停下,楚纤歌眼神暗了许多,不等他解释又说,“待会儿陪我放盏灯吧,今日许愿很灵的。”
“我累了。”
楚纤歌背负身后的手紧握成拳,声音明显更冷了几分,“是累了,还是不想?”
方荨索性回答:“不喜欢放灯。”
连拒绝都没有婉转的耐心了。
衣架突然被推开,感觉汹涌怒意从楚纤歌身上席卷而来,方荨下意识背转过身快速将衣服穿好。
楚纤歌逼过来,像暴怒前夕的狮子,气息都带着火,“是不喜欢放灯,还是不喜欢和本公主放灯?”
“何必明知故问!”
方荨受不了她带来的压迫,用胳膊肘抵在她锁骨上使劲一堆,正好碰到她左臂上的伤,楚纤歌吃不住力,连连后退,以至后腰撞了花架,海棠碎了满地。
她不肯泄漏一丝软弱,疼得咬紧牙关,强装镇定,而方荨愤然离开,从头到尾没看过她一眼。
以前习惯了,如今才知这冷漠有多致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