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院子里的侍卫,收拾茶果的碧玉听见这话,冷不防摔了怀里两个果子,目瞪口呆看着方荨。
这···跟猫似的软乎乎的驸马还叫方荨吗?
楚纤歌缓缓睁开眼,凤目像经过一番洗涤,看不出半点柔软,“堂堂驸马爷,这是跟本公主撒娇?”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方荨脸上挂不住,眼神有一丝闪躲,可转瞬就靠上她的椅子,“你喜欢听戏,我给你唱,别听他们了,行吗?”
他一点点走进笼着她的那片光晕下,低垂的睫毛弥漫上一层雾气,与那太监打斗中划破的袖子扫过楚纤歌手臂,她心思一动,再看他时眼里有了几分探究。
“不是很能耐吗,这就受不了来求本公主了?如果不是我想听的,往后再进寻欢阁的月牙门就没那么容易了。”
方荨顺势倾身过来,握着楚纤歌的手抚上自己胸口,楚纤歌是抗拒的,但当她摸到一卷硬物时,动作一顿,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好,可我只说与公主听。”
碧玉在旁边看得耳朵都红了。
楚纤歌抵不住,众所周知,所以下一秒她起身拎着方荨外衫,一步步将人带进了屋,吩咐道,“不许跟进来。”
碧玉捂着发烫的脸,眯着眼睛傻笑,宋停看着窗户上的倒影,楚纤歌推了方荨一把,人跌坐在榻上,方荨竟自己开始脱外衫···
他呼吸一紧,咳了两声背转过身,喝道,“都低头!”
他心里有一百个疑问,忍不住回头,看见楚纤歌的身影压了下去···
百辰小跑过来,双手捂脸露着眼睛,用宋停挡住自己身体,光明正大从他嘎吱窝下头偷看。
“哇,公主好生猛!”
“啧啧,离太远了,什么都听不见啊。”
宋停皱眉,“摆明了方荨是想通过···那什么挽留公主,公主不会还信他吧。”
百辰恨不得把耳朵摘下来贴在门缝上,听宋停这么说,劝道,“这跟那啥有什么关系!再说他主动送上来,公主岂有不要之理?要是这都能忍,我都要怀疑她是不是不行!”
“照我说,管他什么居心!该吃就吃,自古皇帝都迷耳边风,何况他还不是皇帝!说不定床上滚一遭,他的心就真向着公主了。”百辰拍了拍宋停胸脯,“不是还没证据么,公主都没说什么,你瞎操心干什么!”
“可是···驸马一身血回来,也不知去了哪,见了谁···公主说以后不必再跟着他,这···不是养虎为患!”宋停忧心得不无道理,“我是怕他真对公主不利。”
“别的没证据,上元节拿走融雪草、袒护紫情,在公主的药里动手脚,这可都是他自己承认的!不行,我不能让公主犯糊涂!”
宋停一把将百辰从怀里推出来,转身就要去敲门,百辰扎稳马步拦腰把他抱住,“你有病吧宋停!公主多大年纪了,睡个觉能怎么着!再说你什么时候见她犯糊涂了,你要见不得她那啥···就去厨房烧水!”
“烧什么水?”
百辰毫不吝啬冲他翻了个白眼,“事后沐浴的热水!总不能拿你脑子里的水给主子洗澡吧!”
······
方荨仰面躺在榻上,直挺挺盯着天花板,除了扑通扑通的心跳,什么都感觉不到。
楚纤歌压在他胸上,发丝和肌肤一样柔软微凉,咫尺间距,让她们连回避的眼神都没法表露。
她右手撑不住,仅凭左手支住身体,两人起伏的胸脯每一次都觉得要撞上了。这要放在从前,她都怕自己心跳加速,高兴得晕过去,可现在···那种紧张忐忑还有,她却没那么想要了。
以前她以为方荨是自己的,就算等的头发白了,他眼里也会有自己。
可眼下···她连他心里想什么都猜不透。
方荨不知何时回过神,双手轻轻抱住她胳膊,想分担一点她的压力,但缠着帕子的左手全是血,还带着难闻的湿腐味,她低低道,“放手!难闻死了。”
方荨愣了一下,眼角浮起一丝笑,不但没松手,反而握得更紧,腰腹用力往榻里面挪了挪,想让她也躺下来。
“对不起,本来想换身衣服再来找你。可阿四说···宫里送了男侍过来,你一整日都与他们混在一起。”
他说话很轻,让她有种被吃醋和挂念的错觉,那气息扫在楚纤歌额角,伴随着扭动的身躯让她汗流浃背,稍不注意他的膝盖就会碰到自己。
她不愿多想,只当听不出他话中之意,“本公主给了你机会,有话就说,没话滚出去。”
“有。你别赶我。”方荨迫不及待回答道,身体也终于挪到了里头,楚纤歌左半边身子落下来,轻松许多。
“暗桩头目是个太监。我在乱葬岗设下埋伏,没防他牙里藏了毒。”他扭头看着楚纤歌,连她鼻尖上细小的汗珠都看得一清二楚,“他很谨慎,没挂腰牌。但宫里少了个太监,怎么也能查出来。”
楚纤歌似乎想到他怎么弄的一身脏臭,以及左手还没来得及处理的伤口,问了句,“很能打的太监?”
方荨原本想说不是,忽而心中一动,“对,很能打。”
他眼睛特别亮,像润了水似的柔,两人史无前例离得这么近,彼此的呼吸都哈在对方脸上,才眨眼功夫,楚纤歌背上就逼出了一身冷汗。
说话就说话,这么看人干什么!故事里说的话没错,越漂亮的人越会骗人。
不看他,显得自己退缩,看他···
方荨似乎看穿了她的不适,将目光重新放回天花板,“太监心理扭曲,我为了刺激他,还踩了人裤裆···那一剑要是没挡住,今日估计就回不来了。”
楚纤歌心里咯噔一跳,忍不住又看了眼他放在胸口的左手,包扎的帕子是青色云缎,与上元节他被弄脏丢掉的外衫是一套。
她挥掌灭了灯,房间瞬间暗下来,再开口时,楚纤歌明显气息匀了许多,“你去百里坡是为了引他出来?”
“嗯。我把东西塞刺客衣襟里,背面有四分之一被我改过的布防图。”他从怀里掏出婚书,在掌心摸索着了半天,细小的动静牵引着楚纤歌的心。
“我在你房里看到邵将军密信,才知你早有了细作名单,而刺客给我的少了两名。当时我便想到自己被算计了。从你下令到我去地牢,短短功夫,他就安排好一切,只有一种解释,你身边有他的人。”
“所以,白天在城外没跟你解释···是想让他认为你对我彻底失望,我没了退路,才更容易给他机会。”
楚纤歌忍不住侧首,阴影里依旧能看清方荨的轮廓,这一刻她觉得他比从前任何时候都更冷静,更真实。
但她一再提醒自己,只是她觉得而已,“你倒是将我算计得准。”
她这三年毫无保留将自己展现给他,被他用这样的方式回报,真不知该悲还是苦。楚纤歌,看看你从前不值钱的样子,他只要稍微动动手指就能将你捏得死死的。
真是可笑!你试探他什么,从一开始你就是那个落败者。
方荨身子一僵,微皱的眉头全是酸涩,“我倒希望···如果可以,以后公主的心思也能被我猜对才好。”
“我没别的意思,只想在他下一步行动前把人揪出来。”
楚纤歌冷哼一声,“你何时发现主谋另有其人?”
他叹了口气,接着说道,“之前巷子刺杀,我去追黑衣人,他腰间配着南诏王室的墨玉。他故意引我出去,说服我传递消息,我以为他是暗桩匪首,于是杀了他。那日看见邵将军密信,才知···”
“原是想断了他们野心,没想到反被摆了一道。”
方荨声音骤冷,气息里带出的肃杀森寒让楚纤歌忍不住想靠他近些。
毕竟,她曾发誓要把世间所有美好和温暖都给方荨。
但此时,她掐了自己一把,强行扭过头不看他,“倒是意外逼出金翰背黑锅,也算解了本公主一大难事。不过,若你当时把人带回来,或许有更稳妥的办法。”
“我···”他哽了一下,不敢告诉她自己和王妃的事,也没资格说怕连累她,“这三年,我带给你的麻烦够多了。何况人是我杀的,他们忌惮我,又舍不得放弃我,所以我想用布防图引他出来。”
楚纤歌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如果方荨有勇气侧首,就会发现她眼里有从前都不曾见过的惊艳。
方荨将婚书摁在胸上,胸腔火热的感觉让他忽然侧首看过来,楚纤歌憋着气摆正脑袋,下意识抬起半残疾的右手挠了挠鼻尖。
但藏不住的局促还是偷偷取悦了方荨。
“你把布防图藏在婚书里,就没想过万一我···”他说不下去了,酸涩得仿佛被泡在盐水里。
楚纤歌给过他很多,唯独叮嘱让他收好的只有婚书。当他真的在背面夹层看到布防图时,所有过往穿胸而过,足够让他再重生一次。
为什么他不能重生在与她相识之时,哪怕是在营地被她逼婚时也好。
正当他被情绪汹涌覆盖时,楚纤歌冷冷说了句,“我给你的东西,你从来恨不得丢万丈远。何况···上元节回来,我问你愿不愿意同我放灯,你拒绝后,我已经让暗卫把布防图换成假的了。”
她当时是担心紫情逼急了对方荨不利,索性换个假的以防万一。
方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