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他使诈!”
“这还他妈比什么,比谁更卑鄙吗!”
“这般无礼,分明是挑衅生事!”
文武百官气愤地盯着图鲁蒙,恨不得冲上去取其首级。
楚霁云面前的酒许久没动,微眯的双眸盯着方荨,旁边文贵妃大气不敢出,总觉得陛下身上压了浓云。
不是纯粹的帝王隐怒,更像···是因为驸马才产生的不快。
驸马让所有人眼前一亮的行为可谓颠覆了前三年冷面花瓶的形象,许多年轻的官员看得热血沸腾。
这是给公主长脸,给皇室长脸的好事。
如果陛下觉得不舒服,那必然····文贵妃不敢再想,借抿酒隐藏起心思。
里头太后听了如意禀报,眉心越蹙越紧,“放肆!鞑子简直···不将大宁放在眼里!”
“是啊!不过那金头发的侍卫不好惹,看起来是最凶残的一个,也不知长公主要怎么帮驸马。”如意想起楚纤歌射箭的样子就心惊胆战。
“这事不好办。”太后嚼着葡萄,缓缓睁开眼睛,“死的那个鞑子是对程九动了杀意,长公主出手无可厚非。这个人···不会给长公主动手的机会。”
说到这,太后一直拧着的眉心突然松了,“哀家倒没想到驸马还有这等本事,既然他心甘情愿要与鞑子比个高低,倒省了哀家操心,希望他运气好,别死在那鞑子手里。”
如意这会儿脑子也转得快,“哪能呢。鞑子聪明得很,若是公然对驸马不利,不但惹了长公主,也莫名与南诏起冲突。原本金翰的事证据不算充足,图鲁蒙就不肯认,若再弄出点事端来更麻烦。”
太后抿唇,纤长的手指戳了如意额头一下,“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你小子今日心里也亮堂。”
“嘿嘿,奴才借太后的福。”
······
猎场。
楚纤歌阴着脸,眼里既是担忧又是浓重的愤怒,她发誓,方荨回来就打断他的腿!
这是好玩的吗?
他以为她真能时时刻刻护着他毫发无伤吗?
两人身影越来越远,飞腾的黄沙中只隐约可见一点绿,那鞑子即便再有小动作她也未必能及时发现。
宋停看她浑身绷紧,只能宽慰,“沿途都有羽林卫,您放心,驸马···不会有事的。”
楚纤歌右手彻底握成拳,断指生生叫嚣着难受,可唯有这样才能克制近乎发狂的心。
他若是有个什么···
不,不能。
楚纤歌咬着牙,“牵本公主的马来!”
宋停还想劝,百辰早等在后头,话音刚落就牵马过来,看上去他比楚纤歌还更紧张,“来了!”
图鲁蒙见她上马,揶揄道,“又不是三岁小孩儿,还需要公主时时刻刻盯着。你就这么不信你的驸马?”
楚纤歌没有心思开玩笑,侧首狠狠瞪过来,凤目如地狱杀神,隔着距离令图鲁蒙有拿兵器备战的错觉。
“知道是本公主的人还敢动心思?”
“那是索拉吧,你最好祈祷他没那个胆子,否则你得带两个儿子的尸体滚蛋!”
“驾!”
楚纤歌马鞭一扬,红衣如火,百官刹那燃起希冀。
“长公主亲自去了!希望还来得及,他们快到终点了!”
“哎!也不知驸马去做什么,直接让公主去不是更好吗?”
“嘘!千万别让长公主听见啊。”
······
楚纤歌抄近路追过去,有林子遮挡无法进入马道,但已能看到方荨和索拉的身影。
她只觉喉间干涩,挥马鞭的手都在发抖,她看见方荨在疾驰中飞扬的发,映着身后青绿惹眼的外衫,仿佛他们之间的亏欠纠葛都在一瞬间消失了。
方荨长眉微沉,桃花眼是前所未有的锋芒毕露,像朝晖,像山峦,在紧绷的脸部线条里充满昂然气概,一举一动都震撼着她所有感官。
她似乎听见心里那座厚重的冰山轰然一声裂了。
他说,“我差点忘记,我没有回去的机会了。”
他还说,“怕你有了去处,这几日我要独守空房。”
他上马前还跟她闹,“我若赢了,以后你再不许和林枫私下来往。”
她喉咙一哽,眼眶酸得厉害,心里有个声音不断逼着她,于是右手勒紧缰绳,大喊,“方荨!”
疾驰中方荨瞬间扭头看来,纵然眉间尽是黄沙,也遮不住满眼的惊喜。隔着斑驳叠影看她,竟是从未有过的亲近感。
“看不见就想我了是吗?”他借着耳边猎猎风声,肆意放纵,“我现在是不是太招你喜欢啦!”
楚纤歌一肚子想说的话硬生生变成一句,“赢不了你就早点卷铺盖滚蛋!”
“要是赢了,就不用滚了是不是!那你等我啊!”
楚纤歌看他快把马鞭抽断了,又无比后悔,只咬着牙无声说了句,“你不许有任何闪失。”
索拉眉头微蹙,侧首看见方荨紧逼过来。
方荨嘴里全是沙土味,还是短促对他优雅一笑,“先说好,你动手我就放毒,不动手我也可能放毒,没办法,这个专长用着顺手。”
“哼。”索拉嗤笑一声,“小白脸!你和他一样,都被那女人迷惑了!”
方荨眼角一勾,脸上表情很不服气,“算了吧,他下辈子都没我这运气。”
索拉没再回答,两人同时压低前身,在狭窄的马道里挤占同一个位置。旗杆就在前方,两侧围栏突然被挤翻,原本马道旁的一株大树突然倾倒横在面前。
他们没有减速的可能。
索拉志在必得的神色一慌,他比方荨稍前,思考的时间几乎没有,按照现在的速度正面撞上去必然是马死人伤。
眼看就要撞上,索拉当机立断,松开缰绳飞身踏着马背而起,即便如此马儿撞上的瞬间他也被惯性带着杵出去,树枝瞬间在他脸上刮出两道血印子。
他落地的瞬间目光如电,看到方荨还在前进,“你···”
方荨眨眼功夫用银针在马身上刺了几个穴位,马儿仰起前蹄一跃,后腿高高屈起,整个马背几乎呈垂直角度。
楚纤歌紧紧攥着缰绳,目光颤抖,呼吸凝滞。
那一瞬间,缰绳在方荨手腕打了无数个圈,他双腿夹紧马肚子,俯身抱着马脖子。
短短几秒,一人一马成功跃过树身,马儿无法伸直前腿,直直杵倒,方荨从马背上滚下来,双手并没有护着脑袋,而是顺手拔下了旗杆上的旗帜。
“方荨!”
楚纤歌几乎把嗓子喊哑了,然而方荨顾不上整理自己,侧首冲她大笑起来。
怎么说呢?还欠兮兮的。
羽林卫扑过去扶起方荨,围着他欢呼,远处猎场亦是震耳欲聋的庆贺。
楚纤歌隔着树林似乎只能听到方荨急促的呼吸,他脸上笑容像被阳光晒过,蔓延了整个视线,甚至淡淡的兰香都仿佛萦绕在她鼻尖。
他胸脯剧烈起伏,干裂的嘴唇有些苍白,可顺着鬓角流下的汗水都在发光,一直看着她的桃花眼熠熠生辉,一瞬间楚纤歌竟不自觉用马鞭压着心口,好像心脏要跳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