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荨胳膊肘、膝盖以及小腿都有不同程度擦伤,阿四仔细清理过伤口,正一点点往上涂药。
楚纤歌原本坐在一旁看着,吉祥过来送珊瑚,她没让进来,自己打帘出去,说话也没刻意回避。
“替本公主谢陛下赏,头面就拿回去吧。”
吉祥躬着身子,隐约能看到脸上挂着笑,“这是陛下一点心意,您若拒绝,奴才···回去也不好交差。”
“公主不喜奢华,拿回府里放在库房也是好的,这是今年的样式,整个大宁只此一件。”
吉祥知道楚纤歌很少为难下人,只要大着胆子多央求两回,她准能答应。
楚纤歌看了眼小太监端来的头面,金丝翡翠,华光耀眼,想来雍容华贵就是这种感觉了。
这算什么,前脚算计她的人,后脚拿这些东西赔罪?
其实皇帝没错,又对她做到这份儿上,她心里再不乐意也不该拂他面子。可是,楚纤歌一想起刚才方荨在马道上有多危险,就没办法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如此贵重,合该孝敬母后。你转送去太后营帐,本公主借花献佛了。”
“这···”吉祥还有半肚子还没说,一听这话顿时没辙了,“太后娘娘也有,这是陛下特意给您打的···”
楚纤歌冷冷转身,“陛下厚爱,微臣心领。本公主不爱这些东西,放着反而蒙尘,你原话回复便是。”
吉祥还想争取,结果被百辰横臂一拦,“公公请吧,驸马身上的伤不少,公主心情不好,您见谅。”
“不敢不敢,奴才告退。”吉祥最后看了看楚纤歌背影,无奈转身。
等他们走远,楚纤歌小声问宋停,“年关护送商队过境的酬劳,江千宁结了没?”
宋停先是意外她突然问这个,然后脸上写满不积极,“应该结了。他向来不欠账,但具体数额还得问管家。”
往年这笔银子大部分被楚纤歌用来补贴军饷,剩一小部分接济死伤将士家属,真正留给公主的少之又少,她还都用来买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哄方荨开心。
宋停以为她又要给方荨弄什么,结果楚纤歌却说,“你让人回去拿钱,让江千宁弄副好点的东珠耳坠,我上月应承过太后这事。”
“东珠!”宋停目瞪口呆,“这玩意老贵了,应该国库里支,您那点银子···”
“让你去就去,费话这么多!”楚纤歌瞪了一眼,转身进了帐子。
宋停愣了半晌,满心都是直击灵魂的一句,凭什么!
······
楚纤歌一进来,猝不及防进入眼帘的就是方荨又长又白的一截小腿,外侧处理过的擦伤一时难消红肿,反衬得那皮肤白若凝脂。
她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然后微微蹙起眉心。
宋停他们腿毛那么长,方荨怎么···没有?看起来滑溜溜的,比她用过皂荚后还细腻。
她忽地想起之前在寻欢阁,自己和静檀、苏郁喝酒,他进来后一直摸着自己的脚踝···也不知有没有发现自己皮肤挺糙。
这一想,更自愧不如。
方荨看她盯着自己伤口,眼神一变再变,欢喜她肯心疼自己,又舍不得她担心,“都是些擦伤,公主不用担心,倒是你的手,过来我看看。”
他坐在软床上,衣衫半解,长腿毕露,策马后力气还没恢复,看起来松散软糯,这么冲她一招手,眼里像有勾子似的。
楚纤歌咽了口唾沫,手在背后快把衣衫揉出褶子了,还勉强镇定自若,“鞑子心狠手辣,你其实···没必要搏命,过了这几日,大宁那群酸儒照样不会记得你做的这些。”
方荨瞧了半天,没在她腕子上找到那块丝帕,眼神有些闪烁,“那你呢?”
“你担心我死了,担心被鞑子伤着,杀一个不够,又追过来护我。如果索拉真要杀我,你也会不计一切代价救我的对不对。”
楚纤歌与他四目相对,比起之前那种失落绝望,眼前的方荨像带着浓浓的烈火逼近,让她无法再回避。
“对。”
方荨眼里跃着兴奋,赤足下地,结果伤口和衣服摩擦,刚涂的药全擦掉了。
阿四放下药瓶还没来得伸手,楚纤歌已经过来稳稳搀住他,“当心。”
方荨抓着人就不放,急促的呼吸像恨不得拨开她的心一样,滚烫又热烈。
他反复看着她的眉眼,激动得语无伦次,“我不为大宁,我只是不想让林慕风拿到珊瑚送你,想你快点寄出那封回信。”
楚纤歌不敢直视他眼里的热切,到嘴边的狠话也没了说出来的力气。
漫长的等待后,她点点头,“嗯。”
方荨开心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怕弄疼她的手,只能两只脚像鸭子似的原地扑腾。
他这不值钱的模样把阿四看呆了,“驸马···你腿不疼了?”
方荨动作一收,发现楚纤歌的视线也在自己腿上,“不疼,一点都不疼。”
楚纤歌很能理解他现在的心情,慷慨弯了弯唇,“歇着吧。”
“丝帕呢?”方荨摸索了她两边手腕都没找到,又看见断指关节处有些红肿,顿时焦虑起来。
丝帕其实被她收在袖袋里,然而面对他眼里令她无法承受的担心关怀,她喉咙一哽,“跑马的时候没注意,也许···丢了。”
一热一冷,最容易击溃方荨。
他睫毛颤了两下,唇角明显弯了下去,可旋即抬头看着她,“我先帮你擦药消肿止痛,下午狩猎要过去,我再找回来就是了。”
“很贵重吗?”楚纤歌故意一脸疑惑,口气掺杂着少许不屑。
方荨转身在药箱里找东西,用背影掩盖黯然,“没有。只是就那一件。”
阿四不懂,脱口而出,“怎么不贵重,那可是···”
“住口。”方荨骤然截断他话头,侧睨一眼,阿四抿紧嘴巴不敢多说,脸上却满是不解委屈,又听他吩咐一句,“熏香快用完了,你去马车上再拿点进来。”
阿四知道他赶自己走,也不磨叽,收拾好水盆伤药,赌气离开。
心说,活该你追妻进度原地不动!
阿四迎面撞上又过来的吉祥,好像十分着急,都没正眼瞅他,一股脑扑到营帐外头,“长公主,陛下难受得厉害,说什么也不肯吃药。”
于是方荨刚挑出药膏,还没擦,楚纤歌就抽回手往外头走,还不忘叮嘱他,“你好好休息。狩猎不用去,我会跟太后解释的。”
“你的手···”
方荨追上去拉过她手腕,很快在关节处涂了层药膏,又用自己的帕子包扎好,“看完陛下···早点回来,我能等你一起用饭吗?”
侍卫打起帘子,吉祥看到两人挨得如此近,驸马双手抱着长公主的右手,好像···隔着帕子亲了一下。
楚纤歌抽手的时候,一点慌张露了马脚,“咳咳,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