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停来呈报口供,楚纤歌趁机出来透了口气。
宋停还没说话,就被她当墙壁一样撑着大口喘气,捂着嘴低低道,“痛死我了。”
宋停没想别的,又因为天色太黑没瞧见她还红肿的嘴唇,担心道,“伤口痛?阿四不在里头吗?属下这就找他过来。”
楚纤歌站直身子,凤目一派凛然气势,手却挡在嘴边,“不用不用,你回头再买点话本子回来。要那种香艳露骨的,这种不温不火,不痛不痒的不行。”
冷风全吹在宋停后背上,他看着楚纤歌急切的样子,只觉自己受了伤应该歇着,这儿有百辰伺候就挺好的。
包括买话本子这事。
“啊···哦。”宋停愣了半晌,再次确定了一下她焦急的神色,莫名其妙想问,“公主现在就要吗?属下连夜回城···也得明日等人家出摊了才能买到。”
“而且···您说的这种明面儿上不好找。”宋停左右看了看,倒不担心守卫听着,就怕隐在暗处的暗卫听见。
楚纤歌用舌尖舔了舔下唇,只觉口腔里还有方荨的味道,“算了,也不是很急。明日就要回城了,回去再说。”
她从宋停手里接过口供,就着一点光蹙眉查阅,宋停这才看见她嘴唇微肿,颜色也比平常更加红润,像刚刚在水里泡过似的。
驸马手都那样了,还不老实!
虽然发生了这些多事,驸马的表现有目共睹,他也希望公主能得一人心,可那三年朝朝暮暮的卑微孤独是他陪着楚纤歌走过来的。
要是让他选,宁愿公主孤单一辈子也不想再让她相信任何人。
宋停心里乱七八糟一顿想,眼睛看过去撤回来,看过去再撤回来,直到里头传来方荨低低的轻咳,他才忍不住对楚纤歌说,“公主···属下多嘴。”
楚纤歌正考虑口供上的事,“说。”
“哄驸马睡觉有很多办法,总讲话本子也不是回事儿,照这速度,写话本子的都赶不上您看得快。”
话音刚落,方荨在里头又多咳了几声。
楚纤歌的眼睛从口供转到了宋停身上,她眉心微蹙,舔了舔唇角,一副不好惹的前奏。宋停说得委婉,但她听得懂。
琢磨片刻,一下子不知该说驸马不需要哄睡,还是他们没讲话本子···
最后,她勾勾唇角,在宋停忐忑的目光里冷哼一声,“确实多嘴。”
宋停:“······”
他已经听到暗卫压不住的嘲笑声了!
······
楚纤歌再回来,神色自然许多,嘴唇也没那么难受了。
见方荨穿着中衣坐在床上,眼神亮亮瞧着自己,她有些把持不住,但是···说心里话她不敢。
刚成亲那会儿把一辈子的胆气都用上,才敢爬进他被窝,结果他从枕头上掏出匕首要抹脖子,那誓死不从的眼神她怎么忘不掉。
就好比她要是个男的,没被吓得终生不举也差不多了。
于是她收回目光,转而坐在案前,淡淡说了句,“你先睡,我再看会儿。是不是亮着灯不好睡,那我去···”
“看什么,我陪你。”
方荨起身往过走,自然而然坐在她旁边,一看都是加封的密件,“我能看吗?”
楚纤歌看他这样乖得跟个小媳妇似的,忍不住莞尔,“有什么不能的。”
她说着便把口供推过去,没有一丝犹豫的信任对方荨来说简直像做梦一样,直到这一刻他才真的相信,她说的原谅是真的可以放下从前。
方荨一笑,眼睛都弯了起来,楚纤歌一怔,又用手指来回摩挲眉毛。
他娘的!这模样谁还有心情想事情!
方荨看完几份口供,不出意外和楚纤歌一样觉得不太对劲。
“如意说他只是为了报复你骂过一句阉人···就假传太后懿旨不让我或者是离开猎场。”方荨把烛火往两人中间推了推,彼此便更能看清对方的神色。
楚纤歌耸耸肩,“如意向来飞扬跋扈,宫里宫外作威作福惯了,但他不敢犯在我手里,只不过骂他一句就想要我的命···也不知他把自己当皇帝还是小看我这个长公主。”
方荨没作答,依旧看着口供,“他与胡侍郎从梨花地的事情开始就狼狈为奸,若不是早存了对付你的心,拉拢胡侍郎的手段也太下血本了。”
“不错。他一个太监对付我做什么。”楚纤歌没继续说,方荨却也明白她怀疑太后。
“赛马之后,他让润福喂了那匹黑马参了疯草的粮,担心你不准我参加狩猎,故意让林慕风来刺激我,又让人对林慕风的箭做了手脚。”
方荨指着那一行字,沉眸说道,“公主还记得那日我问你,我们和离后,你是否还会与别人成婚。”
“嗯。”楚纤歌当时说会,现在心虚地摸鼻尖不敢看人。
方荨恨不得握住她的手,然而十指在绷带里张都张不开。
“因为林慕风知道我们要和离,他说太后允诺了,只要他狩猎出彩,就有希望追你。”
楚纤歌想都没想骂了句,“混球玩意儿,林相不得打死他!”
“林慕风年少气盛,但他不傻,不会仅仅因为太监的几句话就当真。除非···太后真的给过他暗示,不然他嫉妒归嫉妒,怎么会真的对我出手。”
方荨的话和楚纤歌心里想的不谋而合。
“说如意为了报复我,还不如说他铁了心不牵连太后。”她冷冷勾唇,目中寒气逼人。
方荨手不能用,低头吹了口气,勉强把第一页口供吹开露出下头的字,他脸颊鼓起的样子逗笑楚纤歌,她伸手把纸张一页页铺开。
方荨被她笑得略显局促,毕竟他们冰释前嫌没多久,想和谐亲密地相处舒服了,还需要更多磨合。
“他说为了转移视线才叫人故意透露给索拉,又让人给公主带错路拖延时间。既然都承认了,为什么一再坚持说自己并没有让润福故意指错路。”
方荨看了她一眼,见她看着口供沉思,原本摩挲眉毛的手指不知何时放到唇上,嘴唇一张一合,他忽地想起那个吻,想得自己口干舌燥。
“是,反正难逃一死,该说的都说了,没必要不承认这个。这是一个疑点。”
楚纤歌没发现他吞咽口水的动作,有挑出另外两张口供,指着其中几行字,“还有这儿,看守宫库的羽林卫承认收了如意好处,因为如意说太后不想让鞑子赢,保险起见要给本公主换更好的‘禁’字弓箭,所以他让如意取了箭。”
“但如意不承认自己拿过弓箭,也不承认对我放冷箭,可伺候他的小太监年糕指证他去过宫库,他的干儿子小鹿子也承认自己陪如意进去,拿的羽箭数量和矮坡统计的一模一样。”
楚纤歌看着密密麻麻的口供,隐隐觉得头痛,“这是疑点二。”
“陷害驸马和蓄意谋杀长公主,虽然都是斩首重罪,但性质差别大了。他不肯承认也在情理之中。”
方荨见她靠着椅背揉太阳穴,“怪我不好。你累了一天,早该休息,这些东西明日再看也来得及。”
楚纤歌没反对,她也想睡,可一想到和方荨一起睡···
“我手不得劲,阿四说晚上不能碰着压着···”他其实感觉到她的一点别扭,为了让她安心睡一觉,本是想说自己打地铺,但又觉得为什么还要打地铺?
于是他眸光一转,在楚纤歌没看过来的时候,理直气壮道,“能麻烦公主晚上握着我的手睡吗?”
楚纤歌重重摁着眉心,心里激动得要死,脸上一副我很困的倦怠。
“算了,这样连累公主休息不好,我去马车里将就吧。”
说着就起身往外走,楚纤歌明知他在耍手段,还是第一时间拉住了他的袖子,认输道,“胡闹!”
方荨背着身,笑得春意盎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