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她说疼,韩朔触动,手上放了些力,可还是没有彻底松开。
他眼神里透着些半信半疑,死死盯着阿度的双眼,本想从中读出些什么。
是恳切还是狡诈。
可一旦与她对视,他便失了所有辨析力,言语迟疑:“此话当真?”
阿度点头,“千真万确,这里都是你的人,你只需喊一声,我便难逃,如今,我只是疼。”
说的也是,阿度向来纯善直率,定是不会欺骗与他,是他小人之心了。
“好吧,我看看你的伤,”说罢,他放开了手。
转瞬之间,粉尘散落,口鼻尽入,他要捂住,却早已来不及了。
浑身松软,经脉不通,韩朔单手撑着土墙,而后靠墙而落,眼睁睁看着阿度一个转身远离了他一步之远。
她拍了拍手上的灰,居高临下俯视着他,“我还没说完,你若是喊不出声,那我跑了可就是易事了。”
而后她又蹲下,“韩朔韩公子,那半月就当是你我的露水情缘,”阿度在他身上摸索着,找到个鼓鼓的荷包和几张银票,系数入了自己的兜内。
“我为你治病半月,这些,就当是诊金了,往后我俩不在相欠,记住啊,不许来找我。”
“还有,”她指着透过拱形土洞内那恢弘的牢笼,“你放心,虽不知你在做什么勾当,但这地儿我不会跟别人说的,我不想管闲事,所以劝你也别管我。”
她起身,丢了一瓶药到他怀里,“这是解毒的,当然,你不解也行,这麻筋散不管的话,两日后也能自己好起来。”
随后,便头也不回地走了,留韩朔一人在那儿独自错愕与后悔。
那背影轻松自在,与那时一般,可那时他还能伸手拉住,这次,他是生理上的难以动弹。
她不会是没看到自己给她留的信吧,如今在她眼里,他就是一个背信弃义的懦弱小人。
冤枉。
······
沈筱筱顺着记忆到了青帘禅师的院落内,寺庙除了房屋带门,院与院、院与回廊之间,仅有石砌的圆拱门相通,并无其他阻碍,寓意,以通佛气。
这倒是让沈筱筱得了方便。
可找了一圈自己走过的路,依旧没寻到一星半点。
她望向禅师寮房的门,可看不可入。
明日再来吧。
忽地,寮房门被打开了,一个黑衣人从门后走出后,与沈筱筱面面相觑。
下一刻,便急忙跳上房顶,欲逃。
沈筱筱暗感不妙,立刻追了上去。
一跑一追,难舍难分。
而后那人转身不再跑动,与沈筱筱正面交锋。
他蒙着脸,在月色下更是瞧不清面貌,寺里夜间不好喧哗,沈筱筱与他都没有开口。
眼刀交锋间,沈筱筱先行上前出招,他却始终在躲避,未曾动手。
这令沈筱筱的心里十分不爽利。
随即在出招时,骗了他一个方向,而后一拳打在了他的左肩上。
那人吃痛,不再与她周旋,只好一退再退,转身便衣更快地速度逃出沈筱筱的追踪。
见人已经离她有些距离了,沈筱筱不再穷追,眼下重要的是禅师。
不知这贼人对禅师做了什么,沈筱筱迅速回转,进了寮房内。
却见青帘禅师正好端端地坐在那儿,开着窗,边赏月便煮茶,那姿态,明显是在等人。
“你回来了?”
“您没事?”
禅师呵呵笑着,“我能有何事?过来坐坐吧,今夜圆月当空,好赏。”
沈筱筱见人有请,便顺势走了过去,坐在他对面。
这角度,可瞧不见月儿。
刚坐下,禅师就给她倒了杯茶。
“施主今夜至此,是有何难解之题?”
沈筱筱对着眼前茶杯里晃荡的茶水,眼一闭,便将其全然下肚。
“方才那人······”
“哈,一位寻药的施主,无需介怀。”
原来还有其他人知道此处,竟没有散播消息,想来也是一位守义人士,刚刚她还给人家打伤了,佛门重地,实属无心之失,阿弥陀佛······
“其实今夜本无意叨扰禅师休息,只不过,今日我丢了件东西,因而才寻过来,却见到一名黑衣男子,行踪诡异,这才追了上去,好在禅师无碍。”
“无妨,施主想找什么?”
“一条月牙形的缨络,禅师可有见到?”
青帘禅师一听,手上煮茶的动作停了下来。
“不曾见过。”
沈筱筱有些气馁,“这样啊,既如此,就不再多加打扰禅师了,小辈先行告退。”
说着,她便要起身。
"且慢,施主若是不介意,可否与老衲说说,那缨络的来历。"
怎么会突然要她说这来历呢?不过,是禅师问的话,她还是愿意说的。
“这缨络是我娘给我的,我自小便带在身上,佑我安康,听我娘说,这是她爹亲手为她用月光石玉打造的,并在其中刻上了南宫二字。
“可某一年,时运不济,时年我娘十岁,被歹人掠走,幸得我爹爹相救,这才免于祸事,而后几年,二人情意相投,喜结连理,生有一女,便是小辈,之后我娘便让人在另一面刻上沈字,而后将其传与我。”
“不过,我娘对南宫家提及甚少,虽说我也好奇过外祖父与外祖母是什么样的人,如今是否安康,但我娘不说,我便不问,怕她伤怀。”
“因此,这缨络与我而言意义非凡,不得丢失,可我还是酿成了此事。”
说着,沈筱筱自责的心绪正再逐步盈满胸腔,难排难解。
闻言后,青帘禅师的眸色渐清,瞧着沈筱筱的目光尤为怜爱。
当真是她。
“施主可愿意听老衲讲个故事?”
沈筱筱不解但依旧点头称:“自是愿意。”
“南齐元启十一年,北庆与南齐签订盟约,约定互不干涉内政、互不往来商情、互不侵扰百姓、固守双方城池不得进犯,而后便迎来了至今为止两国互不通往的十年安宁。”
“那年北庆朝中大祭司随同使臣出使南齐,两国于边境丰城订立契约后,大祭司携妻女同游,某夜,在旅店暂作休息时,其女被贼人所掠,大祭司搜遍全城,却依旧毫无踪迹。”
“其妻忧思过度,殒命丰城,大祭司回国复命后,自请辞官,来到南齐,归隐山居,但仍旧未放弃过对女儿的追寻,终于,某一日他得了消息,却见女儿已然成家,且阖家欢乐,他没有去认她,只是在远处看着,便觉足以慰藉。”
“那位大祭司,名为南宫青。”
沈筱筱听后,久久难以回神,只觉脸颊湿润,水落衣衫。
她缓缓道来:“我娘,名为南宫倾,家中双亲为小辈取名沈筱筱,禅师若是不介意,可以唤我筱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