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度回顾了自己方才说的话,都是为了解释给沈筱筱听的。
若是非要说她的话变多了,那也不会是因为白景那个素昧平生之人,而是眼前这位武功了得又温婉柔夷的大姐姐。
但她不能这么说。
“因为白景是我的病人,对待自己医治的病患,总会多上些心,全天下的医者皆是如此,小姐您可别多想了。”他对白景可一点儿兴趣也没有,完全不是她的理想型。
“如此,阿度医者仁心,心系病患,显得我都有些俗气了,”沈筱筱打趣道。
“小姐怎会俗气,明明跟天仙儿似的,可莫要······”阿度急忙反驳。
“好啦,去给你的病患公子送药吧,”沈筱筱打断她的话,将碗放在撑盘里递给阿度。
“走吧。”
踏出门前她回望那壶烧着的药,还需要些时辰,就先过去看看白景的情况吧。
“白公子,”沈筱筱跟在阿度身后进屋,朝他问候了声。
白景面青唇白,见了沈筱筱却也没因病而失了礼数,他朝她微微点头,唇角也努力勾起了些弧度。
而后接过阿度递过去的药碗,爽利地喝了下去,不似某人,喝药还需要哄着。
“姑娘便是救我之人吧。”
说完这话他又咳了两声,沈筱筱顺势给他递了块手帕。
白景抬头瞧了眼她,而后接过擦了擦唇边的药液,“多谢。”
“阿度,你先退下。”
待屋里只余下白景与沈筱筱二人后,沈筱筱方开口:“白公子又怎么确定我是救你而非要加害于你呢?”
“姑娘既已命人医我,就当知道白某已是将死之人,害我,又有何益处。”
“是否有益处白公子最清楚不过了吧?”
白景周身的气氛有了变化,“你是哪边的人?”
沈筱筱见他总算不再那一副死去也无所谓的面貌,这才摆正了谈话的姿态。
“公子这话又是何意?我本好生在此礼佛,却没曾想一名女子挟你到此,逼着我等定要为您疗伤,谁知,还未等您醒呢,那小女子就不见了踪迹。”
“至今也只知您的姓氏,也不知改送往何处,只得将您留至此处静养。”
沈筱筱边说边观察着白景的反应。
得知是自己误会于她,白景略感愧疚。
“失礼了,多谢姑娘相助,白某还有一不情之请,不知姑娘可否答应。”
“无碍,公子但说无妨。”
“可否借与白某一辆马车,我好回城与家父道个平安,免生其担忧。”两日也该到柳州了,至今未回信,父亲定然不安。
好在,被无心之人所救,运气还算好。
“不可,我家小郎中说过,您本就得了心疾,还中了毒,舟车劳顿,多有颠簸,对您身体的康健十分不益。”
中毒?
“咳咳,”白景再次咳嗽,下意识用了方才忘记还与沈筱筱的手帕捂住嘴,再拿下来时,几点血红已然染上了手帕,可他话依旧倔强,“我本心残,又何须在意,总归是好不了的病,再苦些也无差别。”
只不过,他也怕再待下去,那些人寻过来,他又会成为对家族不利的武器。
“何人说治不好的?您这病啊,我家小郎中能治。”
白景抬眼瞧她,眼神里满是不信,还略带些自嘲。
可沈筱筱没有忽略其中,哪怕只闪过一刻的希望。
“姑娘,无需安慰我,白某早早便接受这一事实,如今只愿,能与亲人多待一刻是一刻。”
“白公子,有些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你既已遇上我,我便不会不管不顾,信与不信皆凭心。”
“有希望总归是好的,不是吗?”
他又怎会不知这个道理,自小家中请遍城内外大小郎中,甚至还冒险请了御医,皆无人能治。
哪一次不是希望方起火苗,失望的滴水便一次次将其浇灭,而今,心里的希望已经从根部烂了,他又怎会指望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郎中从烂泥中无柴点火。
见他又要反驳,沈筱筱直接夺了他的机会,“马车不会借给你的,你且好生在此地修养,过几日再决定,亦不迟。”
说罢,沈筱筱便拿起桌上的碗走了出去,并不给他回复的机会。
阿度正在门前的石桌上捣鼓着瓶瓶罐罐。
“阿度,”沈筱筱走过去,将盛盘放在一边,“在忙什么?”
阿度抬头看了眼沈筱筱,唤了声“小姐”后又再次埋头,这次是滚压着药碾子。
“在磨药粉,磨碎了细了再放入些油水调配,再用冰块冰上些时日后化成液状,便能制成点滴。”
“点滴是何物?”
一时兴起说漏了嘴,怪不得师父让她少说话。
阿度摇头,“是,是把药粉做成水的意思。”
“阿度心思聪慧,灵敏乖巧,看着就十分有福气。”
突然被夸,阿度都不大好意思了,却还是说:“我师父也常常这么夸我。”
“听你这么说,我还真想见见你那位师父,与我感念不谋而合,定能与我投缘。”
阿度闻言低下了头,情绪也低了些,随后从袋子里拿出一对金钗递给沈筱筱。
“这是我师父离开前送我的,走时也未曾与我说过要去何处,我便只好拿着这对金钗到处问人,听人说这金钗的样式只有京城有,所以我才来京城。”
沈筱筱接过金钗,细细盘看,“这······这是宫里才有的样式。”
看样子阿度的师父来自宫里,一旦进入宫中,就极少有能出来,既能出宫便不会再回去了。
那阿度的师父可真的会回京城?
阿度一惊,“那师父一定在宫里,师父说过一句话,说她迟早是要回去的,定是要回宫里了。”
“你莫急,宫里也并非能随意进得的,往后你与我说说你师父的特征,我好帮你问问。”原来上一世阿度进宫便是为了寻她的师父。
宫中险恶,她如今势弱,定然不能护阿度周全,需得从长计议才行。
“嗯!谢谢小姐。”
阿度笑了,双颊的酒窝凹下去,显得笑容尤为明媚。
这孩子这几日来总是讷讷的,不爱笑,却依旧讨喜,而今笑起来,却是有几分故人之姿,总觉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