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此,林姝眉头紧蹙,一百零八人,那这凌琬珍岂不是每月至少杀三人?
身为贵族,享受着平民拥戴,却轻易将平民践踏,玩弄于股掌之间……
“继续。”林姝面色不虞,闭眸叹息,道。
“不过,前几日,属下听闻‘六科给事中’刘大人家去庄子上养病的嫡子月前失踪了……如今人就在凌琬珍的后院。”子一禀报着,语气中难掩幸灾乐祸。
这‘六科给事中’虽只是五品官,但却负责监督与弹劾高官,这刘家公子乃是刘大人的独苗,听闻日后是要招媳入赘的。
凌琬珍多行不义,此次怕是要自食恶果了。
林姝满意点头,道:“那明日便加印一期报纸吧!盈利可以少些,但务必做到京城人手一份,尤其是要送到刘大人手中……”
“是!属下这就去办。”子一应下后走到门口,又折返回来。
林姝面露疑惑,问道:“还有何事?”
子一迟疑着开口:“主子,属下还查到,您母……桃花村的林大凤已入京,而且……而且还被定北王府老主君收为义女,更名——凌华北。”
“知道了,先把报纸的事情办妥,退下吧!”林姝眯起双眸,吩咐道。
等人离开后,书房中只剩林姝一人,她闭目靠在椅背上,似是在沉思,片刻后起身,朝薛文的院子走去。
薛文院中。
薛文此刻正手持一把小锄头,在院子里栽种小葱。
见林姝前来,他头也不抬地念叨:“姝儿来了?怎的不多陪陪夫郎?你一月才休沐一次,他们可念着你呢……”
“爹……”林姝话未说完,便被打断。似有满腹疑问,可话到了嘴边,林姝又不知从何问起。
“姝儿,怎么了?”见林姝叫了自已却许久不语,薛文疑惑地抬头。
只见林姝神情略显纠结,最终还是开口道:“爹,同女儿讲讲您以前的事吧。”
薛文面色一怔,他知晓姝儿的意图,昨日之事,想必姝儿已然知晓。
于是他将手中的锄头搁在簸箕中,走到水缸边舀了盆水,洗净双手后,靠近林姝,抬手轻抚她的眉眼,沉声道:
“为父的姝儿长大了,与你的母亲愈发相似了!”
随后见林姝并未有丝毫惊讶,也知晓她恐怕已经知晓自已并非林大凤之女,遂接着说道:
“我与她算是青梅竹马,我薛家昔日也是江东望族,她父亲乃是我江东薛家旁支的子嗣,勉强算作我的表叔。
在我七岁那年,因与父亲赌气跑到后山,本以为父亲会来寻我,我等啊等,直至夜幕降临也未见有人前来,我心里害怕,便自行回家,可哪还有家啊!全都化为一片火海……
后来我便来到京城投奔这位表叔——定北侯主君季言,也正是在此之后结识了你母亲凌华南,她当时年仅十岁,但却和你以往那般,整日冷冰冰的板着脸,可吓人了……
然而,渐渐地,她会给我带来我喜爱的糕点,教我习字,替我惩治欺凌我的恶仆……
我们曾私定终身,她也曾说过此生非我不娶。
但我身份卑微,实难与她相配,我那表叔中意的女婿也不是我,甚至以死相逼……
彼时我尚不知已怀有你,本不愿她为难,打算就此离去,岂料却收到她的书信,说她愿舍弃一切与我浪迹天涯……我心中自是欣喜……岂料,等来的却是府中前来灭口的侍卫。
侥幸逃脱一劫后,我方知已有了你,几经辗转来到东山镇,遇见林大凤,她许诺会将你视如已出,在我接纳她之前亦不会强求于我。
为了能让我的姝儿安然长大,我应允了……
可她却背信弃义,我刚诞下你不久,她便借酒妄图行不轨之事,被我用木枕砸伤,次日便从小倌馆里将杜若领了回来,次年便生下了林月,对你亦是冷脸相待……
更有甚者,在林月闯下祸事之后,还将你用药迷晕,推出去顶罪,致使我姝儿头部受伤,糊涂了五年……
后续之事,姝儿想必都已知晓了!”
言罢,薛文已然涕泗横流。
林姝还是头一次见到如此伤怀的薛文,心中不禁有些揪痛,轻抚着薛文的后背,安慰道:“爹,一切都已过去了。”
“是啊,已然过去十八年矣。可为何?为何她仍要杀我?”薛文泪眼朦胧,似是十八年的委屈终于找到了宣泄口。
林姝待对方哭罢,方道:“父亲何以证明是定北王欲杀你?据女儿所知,此定北王镇守西北,数年未归……”
薛文一怔,急忙入屋内,取了两张纸出来,递与林姝,道:“这是她的字迹,我断不会认错。”
林姝接过两张信纸相较,其中一张是泛黄的宣纸,另一张则是现今京城流行的娟纸。字迹确出自一人之手。
不过没想到,薛文竟将十八年的信纸留存至今,且保存如此完好。
林姝望着一脸苦楚的薛文,道:“此事女儿自会查个明白,日后爹爹切莫再轻信他人。京城冗杂,难保不被居心叵测之人利用。”
“爹知晓了,日后定不会给姝儿添麻烦。”薛文湿了帕子擦了擦脸,应道。
安抚过薛文后,林姝回到书房,心中思绪纷乱。
昨日刺杀之事可确定与定北王无关,那十八年前的信是否真为她所写,亦或经她授意?
若不是她,那父亲又如此笃定此字迹来自定北王?
再有,江东薛氏何以会在一场大火中消弭,除却父亲,竟连一个奴仆都未曾逃出?
这一切越来越扑朔迷离了……
次日。
一则消息于报纸上迅速传遍整个京城,京兆尹门口更是被围得水泄不通,皆是那些丢了儿子的平民父母,看过报纸,将信将疑地去了乱葬岗一看:
有些尸体历时久矣,已难以辨认,但从其身上配饰及衣物,尚大致可辨;另有一些则是近几月所弃,经暴晒后,已然发臭,苍蝇于尸体上不停盘旋……
须臾,一阵哭天抢地的声音自乱葬岗传出,远远听去,令人毛骨悚然。
京兆尹周大人望着门口的百姓,心急如焚,冷汗涔涔,赶忙派人前往王府禀报,岂料换来凤锐一句:“将那些贱民打出去即可!若不成,便杀一儆百,难道还需我来教?”
她暗自咒骂一声,此地乃天子脚下,自已不过是个小官,如何比得上对方是皇亲国戚……
若是陛下知晓,莫说头上的乌纱帽,恐怕连九族都难以保全……
……
傍晚时分。
六科给事中府。
刘大人刚从自家夫郎手中接过报纸,这几个夫郎平日里就爱看报纸上连载的〈石头记〉,今日却满脸焦灼地让她也看。
“岂有此理!这定北王是何许人物,其女儿怎会如此……?”
话未说完,刘大人的正夫便急切地说道:“妻主,康儿已失踪月余,您说会不会……”
闻此,刘大人双眼圆睁,瞳孔骤缩,这刘康可是她的独苗,她早年身体受损,此生唯有此子,若有不测,那刘家便要断了香火……
“明日我便上本弹劾。若真是如此,我哪怕拼上这条老命,也绝不会放过她……”
……
次日,金銮殿。
御前掌事姑姑高声道:“有本启奏,无事退朝。”
就在凤晗欲言退朝之时,一个身着青色交襟官袍的人侧身向前,“扑通”一声,跪地叩首,朗声道:
“启奏陛下,臣有本要奏,臣要弹劾定北王世女凌琬珍……”
——
【小剧场:
薛文(一脸伤心):这是她的字,她要杀我,呜呜(说着皱巴巴的掏出十八年前的信)
林姝(吃惊脸):十八年前的信都能保存如此完整?
薛文(一脸不忿):自然,这是我控诉的证据
凌华南(疑惑脸):……我何时要杀你,我为何不知?
薛文(轻哼):莫要狡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