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袁家军来后,迅速结束战斗,后半夜,他们去村里各处盘查残余的敌寇,我们去安置受伤的村民。”
“另外去收拾和掩埋尸体,打扫血迹等等,其中就有田老赖。”
“村里没受伤的人,给牺牲的村民换上干净的衣裳......”
听到这里,一时屋内无人开口。
倒是芸娘打破沉闷的气氛:“你们累了一夜,赶紧去厢房歇息,屋里都烧了火墙了,其他的睡醒后再说吧。”
这次他们二人没再推脱,一身脏污,也要洗漱一下。
屋里其他人此时也没感觉饿,索性先去睡一会,这一夜精神高度紧张。
宋青青是听到唢呐声醒来的,她穿好衣服出来时,屋内空无一人。
她顺着唢呐声走去,出了村,老远就看到一处围满了人。
不只是宋家村的人,王家村、田家村、李家村等等都有。
而且各家村长面前都摆着草席,时间来不及,没有这么多棺材。
宋青青甚至能看到露出的头发,她紧紧地捂着自已的嘴,生怕出声打扰了。
她只能转过身不去看,不止是有抬着的,甚至还有抱着的短短的,那是、是孩子吗?
她不敢想,也不敢待下去,脚步匆匆往回跑。
后面的唢呐声还在继续响着,回来的经过村里的某处。
她发现了被毁坏的窗户、掉下来的门,其中一户人家现在屋内还是大敞的,地上还有散落的一粒粒的米。
她不敢再往村里其他地方过去,就在去年,村里种辣椒有了钱,许多家都修了屋子,才一夜,就成这个样子?
要是昨夜袁家军没来,钟离他们能挡得住倭寇吗?
那又会嘶多少人?
宋青青突然发现,自已来这大越国一趟,毫无用处。
她现在开始怀疑上天让她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宋家村尚且如此,那些一路被屠戮的村子又是怎样?
她有些理解历史书上的各种战役,虽是短短几句话,又是多少条鲜活的生命换来的?
这还不是真的战场,真的战场是不是更惨烈?
她不知道自已是怎么回去的,只记得脑袋昏昏沉沉的,仿佛被千斤重的巨石压着,每走一步都异常艰难。
她不记得回去后的事情了,脑中闪过很多画面,似梦似幻。
这一觉睡的很长,梦里闪过村民和周辰倒下的身影,她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发不出一丝声音,只有泪水不停地在眼眶里打转。
恍惚间,好像有人给她喝了苦哈哈的东西,那味道让她的胃一阵翻涌。
但她还是强忍着咽了下去,因为她知道,只有这样,才能彻底睡过去,才能暂时逃离这残酷的现实......
宋青青病了,高烧不止,反复烧了两天后,才在第三日清晨悠悠转醒。
而那一夜混战后,三村哀乐响了三天。
孙氏熬的两眼通红,见着人醒来后,连忙倒了温水,给她润润喉咙。
“娘,我睡了几日?”宋青青嗓子干涩的难受,声音嘶哑。
“两日两宿,青青,都过去了。”孙氏忍着泪,笑着安慰。
“娘,那些草席......”,接下来的话宋青青没有说出口。
“他们不是正常死亡,只能马上埋了,而且也不能在家停灵,等县里的亲人回来,而且也不可能有那么多的棺材。”
其实孙氏没讲的是,大多数故去的人都没有棺材的,穷苦人家用草席一裹,有祖坟就已经算是落叶归根了。
“因着这次事情,三村商议后,选了统一的埋骨地,以后谁家祭奠了,就当给其他人一起了。”
宋青青听完孙氏的解释,一时也不知作何表现,故去的人不在了,活着的人日子总要继续过的。
去县城躲避的村民,陆陆续续的回来了,被破坏的村舍,也慢慢修复。
各家各户重新燃起袅袅炊烟,一切好似没变,又好似全不一样了。
这个新年,各家默契地都没有放烟花爆竹,是宋青青来到大越国之后,过的最安静的一年。
大越国嘉定八年,今年宋青青十五了,在古代是及笄的年纪,可却没人再来提亲。
今年开学晚了些时日,二月才开学,阿牛送青禾和石头去镇上私塾。
村里的村学也开学了,宋大娘一家去年跟着儿子去县里住之后,还没回来。
芸娘回去继续教刺绣,宋家好像一下就空了下来。
大侠那夜腿部也受了些伤,将养了一段时日后,伤虽然好了,但是快跑起来,还是有些跛。
这日,宋青青带着大侠出去遛弯,孙氏和宋父商量下闺女的及笄礼。
“下个月三月三,女儿节这天的及笄礼,咱们请些相熟的人,热闹一下,我已经好久没见到闺女开怀大笑了。”
孙氏满眼心疼,先是周辰那孩子尸骨无存,再后又近距离沙人,小小年纪经历这些,怎能开怀?
“也成。”
“去镇上给青青打支好看的发簪,另外再请咱村的五福奶奶,还有她婶子......”
宋父轻声开口:“五福奶奶的夫君那一夜没了......”
孙氏的喉咙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扼住,再也发不出一丝声响。
宋青青就是在这种气氛中回来的,天气太冷,她出来也是为了让大侠活动一下,所以也没有在外面待太久。
瞧见屋内空气似是有些凝滞,不解地问:“爹、娘,怎么了?”
宋父调整语气,笑着回答:“我跟你娘在商量及笄礼的事情,我们打算大办一下。”
宋青青兴味缺缺:“不用了,咱们一家人吃个团圆饭,娘您挽发手艺很好,劳您给女儿挽髻插簪。”
孙氏忍不住又劝了几句:“闺女,事情过去有段日子了,咱们总要往前看。”
“娘,我没事的,女儿都懂的,等开春,咱们把土豆和番薯、这些都报给县太爷,辣椒就先不报了,咱们村再多赚几年。”
“爹、娘,你们瞧,我都有好好规划以后得,女儿及笄了,不是小孩子了,不需担忧我。娘,我先回房绣帕子了。”
说完冲两人笑笑回了房。
以前她成天的不着家,不爱刺绣,跟个假小子似的,现在除了遛狗,就是在家绣花。
怎么觉得心里更难受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