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曼儿继续给他擦着汗,那汗珠却像最近遇到的麻烦一样,源源不断地冒出。
平日里,乔曼儿就不再纠缠了,毕竟天无绝人之路。但地段的事儿,加上粮源的事儿,总让她觉得事出蹊跷。
张阳看她不说话,猜测道:“又是老狗?”
乔曼儿:“他没那么大本事。”
这乱子,还得从源处查。
到底是谁……不想让她开店呢?
砚京本属夏河州的一个独立小县,虽不及大县那般阔绰,但上上下下也有近万户。
城中七十余家铺子,乔曼儿占了八家,刘德寿占了二十四家,老狗占了十七家。
光这三人就占了大半。
可刘德寿是官户,本就跟州府那边有亲戚。自从将女儿嫁给县令后,就更不把百姓当人了,不仅自已大鱼大肉,还垄断粮行,随意改价。本来粮食充足的砚京城,被他搞得像是缺了十几年粮的贫困县。
老狗是个实在人,明明白白做奸商。去年年末瞧着乔曼儿到处找人去村里,自已就派人跟着打听,没想到这会儿出来裹乱了。
农民日日面朝黄土背朝天,哪有那么多歪心眼。
想到这里,乔曼儿拔腿就走,今日必要去会会那阴招儿。
小白站在烧饼摊前,时刻关注着她的动向。看乔曼儿走了,自已也疾步跟上。
后面十几个伙计可惨了,看着他们轻松离开,才匆忙拨开人群。也不敢再跟他们打什么包票,灰溜溜跟上,等人少些了,便围着乔曼儿打听。
乔曼儿对此事闭口不谈,只淡淡问道:“收米工序谈下来了吗?”
小白回道:“差不多了。”
乔曼儿:“差不多?”
她停下脚步,透过小白的肩膀,眼神直勾勾地看向对面小摊儿的糖葫芦,咽了口口水,问道:“差多少?”
跑收粮事宜的刘四上前答道:“本来谈得好好的,但是老狗那边竹篓不够了,说是大半个月才能给三四个。富源村前几日就有人闹着不给粮,还把运粮的大路用石块堵死了。”
一听这话,乔曼儿项上的玉璇玑晃荡两下。
乔曼儿瞬间自信满满,掐指算了算,说道:“离收割结束还剩半月,再去谈,跟里长谈,跟村头儿那几个大喇叭谈,把我们的条件再多说几遍,每石比刘德寿给的再多十文。还不行就十五文。”
小麦植株生长结实需要适量的水分,而富源村位于东源河流上游,地势低平,麦子长得最好,这些麦子是一定要收的。
眼见刘四愣在原地,乔曼儿拍了他一下肩膀:“富源村的必须收。你脑子活,再想想办法。”
说罢便错身买糖葫芦去了。
听到这句夸奖,刘四受到莫大鼓舞,道:“是。大掌柜。”
几个伙计看乔曼儿这轻松的架势,纷纷卸下包袱,回到小店干活。
河水潺潺流淌,石桥横跨其上,两岸楼阁林立,尽显盛世之象。
乔曼儿举着糖葫芦,咬下最后一颗。眯着眼睛,左腿弓着,右腿后撤,右胳膊高高举起,将签子插到石桥中缝上,嘴里念念有词:“该死的苏垠城!!!”
她没跟别的官儿打过交道,但这砚京城的官儿,她是没个好印象。
苏垠城身为一县之长,自上任以来便只手遮天,伙同老丈人刘德寿随意定价,克扣银两不说,其他商户想开店,还得再加税。搞得很多商户被迫转卖,而转卖的好处呢,又都落到了刘德寿那里。
乔曼儿顶着七家过税的账开店,现下想开个米行却又被横加阻拦。
她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虽然猜到是苏垠城搞的鬼,但仅凭直觉也不能贸然定论。
乔曼儿叉着腰站在石桥上,眼前是一眼望不到头的小河……
张阳和小白站在她身后,看着那像花束般盛开的糖葫芦签,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乔曼儿:“阳哥儿,你先回去忙吧。”
张阳:“嗯?”
乔曼儿:“怎么?”
张阳:“那富源村的……”
乔曼儿:“既然是签字画了押的,那就不能任由他们改。小户你跟刘四去说说吧,好不好?~~~”
说着说着,乔曼儿就抱住张阳手臂晃晃悠悠撒起娇来。
小白心领神会,掩面离去。
张阳不好意思地轻咳一声,道:“曼儿,以后别在人前这样。”
乔曼儿:“你是我定了娃娃亲的夫婿,抱抱胳膊怎么了。”
张阳轻轻将乔曼儿的胳膊推下,“人多眼杂。”
他的担心不无道理。在这个时代,性别差异和阶级差别之间存在着紧密的联系,上层阶级为表示自已的特殊,将自家的女人藏起来。
为了标榜自已思想的正确性,他们还会用各种方式宣传:女子就应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但平头百姓不服这套规矩,怎么宣传都没用。她们要生活,要出门买东买西,不抛头露面是不可能的。
张阳是个怕事的,还爱面子,什么都要跟那顶上的人学学。他总怕乔曼儿因为这件事,再被苏垠城找麻烦。亦或是……被哪个男人找麻烦。
乔曼儿风华正茂,整日抛头露面的……
张阳皱着眉头,瞬间心事重重。
乔曼儿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安慰道:“哎呀没事儿,小白日日跟着我,能有什么事儿?再说了,我为大家做好事,你看,他们都夸我店开得好。放心吧~~行啦,回去吧,我去茶楼还有点儿事儿。”
她向张阳摆摆手,自是不想被这些陈腐的旧俗限制。与其因为别人那些歪心思限制自已,不如勇敢打破它,自已闯出一片新天地。
这不,女子也能做第三富豪。
怕什么。
张阳左看右看,挪了挪步子,再次强调:“曼儿,以后在外面,咱们尽量少接触。别让人看了笑话。”
笑话?到底谁会笑话?
乔曼儿再次靠近,双手拉住张阳的手,一脸不悦。
张阳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朝另一边天空无奈发了个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