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事实就只这么寸,仿佛老天是有意要考验刘一珩一般,谷老师的汽车起步没有多久,就突然停了下来!
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半山路上,汽车被扎破了轮胎。
无奈之下刘一珩只好对谷老师说道:“我先背许妄去医院,您换完轮胎要是早的话,就赶过来送一下我们吧!”
“好~,也只能这样了!你们注意安全啊!”
谷老师黑着脸,走下车之后一边咒骂着踹向轮胎,一边又嘱咐两人说道。
刘一珩没有再说什么,背好许妄就快步朝着医院的方向走,因为现在的许妄已经开始说胡话了。
她断断续续的喃喃自语着,丝毫没有关联的说着一些刘一珩知道又不知道的事情。
什么桃园、什么外公外婆、什么她再也不要找妈妈了……
这是许妄的世界,是理智的许妄永远都不会和他分享的世界,可此刻,她下意识的说着,像是一个没有丝毫防备的人,虽然这是他渴望了解的关于她的世界,可从没想过如今会以这样的方式而来……
“没事,没事,我们马上就要到了,马上就要到了……”
“没事的,没事的……”
来不及思考别的事情,眼下只有一个念头:“快点,再快点,再快一点……
刘一珩背着许妄一面狂奔,一面不停歇的喊着她的名字,说着没事的,我们就是一个感冒而已……
可上天依旧将这场对于刘一珩的考验彻底的进行着,谷老师的车一直没有跟上来,刘一珩就那么边走边跑着,一刻不停,汗水从他的碎发渗出,一滴滴的从额前滴落,他甚至都没有时间也没有多余的精力擦擦脸上的汗水。
因为他不敢停歇,因为他不知道万一停下来,他们将要面对什么样的后果,他没有资格也没有办法去赌这件事。
直到看到医院发光的红十字标志出现,直到看到医院的大门,他才像是看到了希望一般。
“我们到了,姐,我们马上就要到了……”
“你再坚持坚持,马上就有医生了。”
这话像是在对许妄说,也像是在对他自已说,因为此时此景下,这番话,对于发烧的许妄来说,根本没有任何实际的作用。
……
“医生,她发烧的厉害,麻烦您快看一下……”
第一次,医院的消毒水味道如此亲切,护士将连忙从刘一珩背上接过许妄,将她扶着靠在座椅上。
测体温、抽血化验、拍心电图、开药、打吊瓶……
直到许妄躺到病床上挂上了吊瓶,医生告诉他,幸亏现在送过来了,发烧这么严重,再烧下去很有可能出现肺炎……
“幸好……幸好……”
听到医生的话,少年原本焦急慌张的眼中,渐渐染上水雾,站在许妄身旁笑着喃喃自语道。
幸好,幸好没事,幸好他将许妄及时送到了医院。
等一切都稳定之后,刘一珩一言不发的坐到许妄病床边的凳子上,他并没有发现,自已的双腿正在不受控制的抖动,他只是看着因为发烧脸变的很红,额头的头发已经被汗湿的许妄沉默的思索着着。
他忘记了自已刚才这一路是怎么过来的,在此刻,他能感受到的只是幸运。
幸好他一路都没有停歇,幸好他一直再走,幸好他没有错过……
幸好……
幸好……
这次用他自已的力量保护住了许妄……
沉思了一会的刘一珩看到许妄因为发烧而变得有些干裂的嘴巴,想到今天她好像还没有怎么吃东西,于是和旁边的护士小声嘱咐了一下,又快速的朝着医院旁边的小卖铺跑去。
于此同时的许妄,并不知道自已刚刚经历了多么惊险的时刻,也不知道刚刚的刘一珩是怎样的焦急和担心,因为现在的她,思绪完全不受自已的控制。
她一会感觉自已正在竞赛班的教室疯狂刷题,一会又发现自已还在桃园逗聪聪玩,一会又看到自已还在南阳附中……
整个人晕晕乎乎的,甚至她感觉自已在许女士家里,还听到了刘一珩的声音。
“怎么会呢?刘一珩怎么会在桃园呢?”
“不可能吧~,刘一珩怎么会出现在许女士的家里……,如果他真的出现了,那这个家一定是要天翻地覆了……”
梦中的她不受控制的在很多个场景中快速来回切换着,在过去与当下之间来回切换着,在真实和幻想之间来回切换着……
她觉得自已像漫无边际的海平面上的一夜小小帆船,她拼命的划、拼命的划,可随便一个小小的浪花都能将她原本的努力化作泡影,全部抹杀,可即便是这样,她还是在拼命的划着……
于此同时,她又觉得,那个划船的人,是她又不是她,因为发现她的灵魂好像是站在高高的天空里,正在俯身面无表情的看着那个在海面上挣扎的小小身影。
天空里的她有不解,但又有些不忍。
她在想,为什么呢?
为什么要这么用力的划呢,放弃不好吗?
在连希望都渺茫的时刻,为什么还要这么坚持呢?
她不懂她的坚持,更不懂她的毅力从何而来,可是她那么拼命的想要,想要做到……
不如……
成全她吧!成全她看看……
就成全她这一次,不管她求的是什么,不管前路如何,当下,就现在这一刻,她要助那个在海上孤立无援的自已,让她去她想去的地方……
于是,那一刻轻柔的微风为她推动船帆,棉柔的云朵为她遮挡刺眼的光芒,海上的波浪温柔的拍打船身为她加油鼓劲……
她渐渐地恢复了力气,渐渐开始有了能量……
许妄醒来是在第二天的中午了,但醒来之后所看到的场景,成功的让她有些吃惊。
刚睁开眼睛,发现自已躺在陌生的地方,她懒洋洋的左右看了一眼,看到床头悬挂着的输液瓶,心下了然。
本想坐起身来的,可手刚一动,感觉自已的一只手好像被人抓着,于是半眯着眼,向病床下方看去。
不看不要紧,这一看吓一跳。
刘一珩就这么轻轻的抓着她的手,安静的趴在病床边。
看着眼前的场景,许妄沉默了,她伸出另外一只手拍了拍自已的脑袋,想记起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
好像是自已感冒发烧了,她比较清晰的记忆,其实还停留在昨天教室里的场景,当时的她觉得自已越来越冷,有些难受就趴在桌上睡觉,再后来发生的事情她记得很模糊……
许妄没有动,她在心里不断的想着,她有些慌张,因为此时此刻她不知道接下来该以什么样的姿态去面对刘一珩,这个在血缘上被称作自已弟弟的人,这个一直被自已讨厌针对着却从来不生气的人……
刘一珩……这个他一直讨厌的人,这个在她心里不得不讨厌的人,此刻就安静的趴在自已的旁边,照看着自已,他看起来那么乖,原本高高瘦瘦的身影此刻就像一只小猫一样蜷缩在床边趴着,只是因为要照顾自已吗?
如果是平时的她,一定会说自已不需要,让他走开,可现在,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生病的原因,还是什么,即便是十分不喜欢别人触碰自已的许妄,居然在这一刻,变得有些犹豫和彷徨。
仿佛自已内心竖着高墙的某一个地方,开始被什么东西牵动了。
但理智告诉她,为了避免接下来的尴尬,她眼下的选择有两个。
一个是继续躺下装睡,等刘一珩先醒来,然后走来,二是自已悄悄将手拿出来。
按照往常,许妄大概率会选择装死,可现下她十分想去一趟厕所。
于是,她一边在心里骂着自已为什么要想这么多,一边又偷偷摸摸的打算将自已的手指从旁边的人手中拿出来。
只是她刚微微动了一下,旁边看似在趴着睡觉的人,就立马醒了过来。
“嗯?”
他弹射似的站起身来,下意识看了眼吊瓶里的药水,就看见许妄醒了,然后立刻露出笑脸看着许妄,只是这一次,许妄没有看到他平时的分寸感。
因为他下意识的就伸过手摸许妄的额头:“怎么样,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
许妄有些震惊,震惊刘一珩怎么了的同时,又强烈怀疑是不是在她睡过去的这段时间内,发生了什么天大的事,让一个平时有些小心翼翼的人,突然变得这么大胆。
“没……没事。”
许妄难得的语气变得有些结巴,于是,在面对刘一珩迎上来的目光时,她竟然一时尴尬的匆匆忙忙将头撇向一旁。
虽然转头过去的一瞬间,她就已经在心里骂自已:“怎么了,尴尬什么?”了,但她还是忍不住尴尬。
“那……就好,……那就好……”
“那个……这会还早,你……你要不再休息会?”
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刘一珩赶忙收回手,解释着说道:“对了,你昨天感冒发烧了,挺严重的,我就把你送到医院了。”
他手揪着衬衫的衣摆,红着脸解释着说道,然后又像是怕两人尴尬似的,紧接着又说到:“那个……你睡了挺长时间了,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不知道听没听清对方的话,只是在刘一珩刚说完的时候,许妄就头也没回的说道:“没事,不用。”
刘一珩很忙乱,许妄也有些尴尬,她甚至连刚刚想要上厕所的事情都忘在了脑后。
“不然……喝点东西吧?”
刘一珩像个闲不下来的店小二,一边小心翼翼,一边又忍不住的给许妄推荐着桌上的东西。
他这不提醒还好,这一提醒,让许妄刚刚把忘掉的上厕所这件事情,重新记了起来。
“你……”
她的一个“你”字刚一出口,刘一珩就转头睁着他那双真诚又无辜的眼神看着你,只是原本清明的眼神中却布满了因为疲劳而生出的红血丝。
让许妄只能将原本是想说的:“可不可以不要像唐僧一样一直念叨了……”,但看到刘一珩,她又生生将话憋回了心里。
“我待会吃,你在旁边休息吧,待会吊瓶打完,我可以自已喊医生。”许妄难得的解释着说道。
“没事~,我不困……”
刘一珩好像很爱笑,尤其是在许妄面前,他的脸上总是带着笑意,有时是讨好的笑,有时是不知所措的笑,有时是尴尬的笑,反正只要是许妄看向他,他总会满脸笑意……
许妄看了看吊瓶里的药水,第一次决定忍一忍再去厕所。
可许妄没想到,这一忍,便是二十多分钟。
许妄还记得第一次见刘一珩时,自已曾问过他:“我要去厕所你是不是也要跟?”
现下她才意识到,如果你不吼他,你上厕所他还真的能跟着去。
可是你吼他,他就又会委屈巴巴的跟在你旁边,像个受气包一样,低下头说着抱歉的话。
原本的许妄可以当做不在意,可是现下,她好像没有办法像以前一样了。
于是,许妄第一次意识到,原来:“活人还能让尿给憋死。”的含金量,这句话,好像是真的会在现实生活中发生,尤其是在许妄遇到刘一珩后。
于是,两人直到吊瓶打完, 直到许妄从洗手间回来,直到许妄吃了点东西重新躺到病床上,刘一珩才安心的躺到了一旁空闲的床位上。
可是,再次躺下的许妄睡不着了,她感觉自已醒来溜达一圈后,已经清醒很多了,甚至可以背背单词、练习练习数学题了。
但碍于一旁的刘一珩,怕他过于在意自已的一举一动,所以依旧安静的躺在病床上开始思考。
“所以,以后要怎么和刘一珩相处呢?”
这是此刻环绕在许妄脑海里最迫切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