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月钱之议
在锦和坊店铺后院一处幽静的角落,那里有一棵老槐树,此时树叶凋零,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三个掌柜正围站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圈子。
钱启文抬眼看着赵丰年,眉头微皱,开口问道:“老赵啊,这事儿到底咋办呀,你心里有没有个主意呢?”
赵丰年微微叹气,缓缓说道:“我还是之前那想法,眼下这事儿可不能贸然去做啊,你要是想做,那你自已拿主意就好,我是不打算掺和的。”
钱启文一听,不禁冷笑一声,说道:“真没想到啊,老赵你倒是对李家一片忠心耿耿,倒显得我像是那坏人了。其实依我看呐,我琢磨的那个法子,对夫人,对咱们少东家那都是有好处的呀。”
“东家就是东家,咱们做掌柜的,得守本分。” 赵丰年只是轻轻摇着头,一脸严肃地说道,“人各有志嘛,再多说也没啥意义了。” 说着,他又看了看一直面带微笑、默不作声的孙大壮一眼,便背着手转身离开了。
钱启文闷哼了一声,也瞅了孙大壮一眼,语气带着几分不容置疑地说道:“就照我说的办吧。”
“嗯,” 孙大壮依旧笑眯眯的,应声道,“您向来考虑周全,凡事自然是您说了算呀。”
李毅来到这锦和坊也有好些日子了,每日用心留意着店里的大小事务,如今这店铺的大致情况,他已然摸得八九不离十了。
从经营方面来讲,李毅的祖父李老爷子那可是个极有生意头脑的人。想当年,拿着几千两银子的本金在这苏州城开始闯荡,虽说几千两银子在这繁华的江南之地不算特别雄厚的资本,但当时苏州城的商贸集市那也是热闹非凡,分着不同的规模和种类呢。像那每年一度的大型丝绸交易集会,汇聚了四方的豪商巨贾,交易额常常能达到十几万两之多,每次集会的时候,官府都会派人来维持秩序,确保交易顺利进行。而每月也会有小型的集市,那才是众多普通商人的用武之地,机会颇多。
在这大唐盛世,江南本就是物产丰富之地,丝绸、茶叶、瓷器、粮食等各类物资应有尽有,都是交易的热门货品。尤其是丝绸,那可是远销海外,备受青睐。当时的商人们往来贸易,常听人说起,有些偏远之地的百姓,对物品的价值认知并不清晰,拿不少珍贵的特产来换些寻常的生活用品呢。就好比有时候,用几坛精心腌制的小菜,就能换来一匹质地优良的布料,这般交易,搁现在想想,都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李老爷子当年就是那敢于闯荡的人呀,从老家带着几千两银子和几个得力的伙计,在这南街寻了个合适的地方,开起了锦和坊。几十年如一日地苦心经营,硬是把这锦和坊的家业做到了四万两银子之多,这在当时,那可算是了不起的成就了。
或许在后人看来,几万两银子的身家好像不算什么,毕竟这世间也不乏家产百万甚至更多的富户豪商,可在那个时候,几万两银子的身家,那简直就如同后世的千万富翁一般,是相当雄厚的了。要知道,当时一头牛也就值个三两银子,一匹好马大概七两银子,一亩上好的水田也不过五六两银子,普通旱田三两银子都够呛能卖出去呢。
几万两银子意味着什么呀?那要是天天去城里最好的酒楼吃那顶级的八珍宴,也够吃上几十年了呀。
李老爷子算是抓住了机遇,把家业扩充了十倍有余,着实令人钦佩。可到了李毅父亲这一辈呢,这苏州城的商业竞争愈发激烈了,各路商家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锦和坊在这众多商号里,渐渐就没那么显眼了,生意也是越来越难做,只能勉强维持着。
李毅这几日观察下来,发现店里的生意着实有些平淡。绸缎生意原本该是盈利的大头,可如今因为成本上涨、款式更新慢等诸多问题,利润空间被压缩得厉害,甚至有时候还得赔本卖出去些,只为了留住那些老主顾。其他一些小宗货物的买卖量也很少,只有等每月的小型集市开市的时候,才能多卖出一些,靠着这些小宗货物赚来的利润,勉强去填补绸缎生意亏损的窟窿。
要是不做绸缎这一块儿的生意了,那店里的伙计恐怕得裁掉一大半,到时候这商号就更加冷冷清清了,连带那些小宗货物的销路也会变得更窄,这可就陷入恶性循环了呀。
李毅心里很清楚,锦和坊目前的状况,实在是不容乐观,得尽快想办法改变才行。
而李毅身边的小厮阿福,每日也跟着他来到店里,阿福的身份特殊,旁人不怎么把他当回事儿,可也正因如此,他倒打听到了不少消息呢。
这日,两人坐在店铺的角落里,阿福小声地跟李毅说着自已探听到的情况。
“少爷,赵掌柜那可是店里的老人了,做事那叫一个尽心尽力,平日里就只操心店铺的公事,别的闲事儿一概不掺和呢。”
“钱掌柜这人脾气有点急,不过咱在城外几个庄子收租的事儿都是他在管着,收租的时候顺带着收粮,还有那些收账的事儿也都是他去跑。店里管库房的和账房的陈先生都是钱掌柜的亲戚呢,平日里吃饭都凑一块儿。”
“孙掌柜呢,主要负责店里日常的运营,进货发货这些事儿,每月集市的时候,也都是他在忙活。这人性格豪爽,店里大半的伙计都和他关系不错,听说孙掌柜有个侄子,在这苏州城里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结交了不少江湖上的朋友呢。”
李毅微微点头,一边听着一边思索着,又问道:“那店里的人,每个月的月钱都是多少呀?”
阿福赶忙回答道:“少爷,店里那些小伙计是没有月钱的,只等到年底的时候,东家随意赏些,最多也就几百个大钱。大伙计们呢,每个月能拿到三百或者二百钱不等。掌柜们当中,自然是赵大掌柜拿得最多了,每个月三两银子,钱掌柜和孙掌柜都是二两银子。账房和管库房的先生每个月则是一两银子。”
“这钱确实不算多啊……” 李毅微微皱眉,轻声说道。
“是啊,少爷……” 阿福也压低声音说道,“这几日我悄悄去别家商号打听了一下,人家店里伙计们的月钱可比咱们这儿多了三四成呢,而且到了年底还有年赏。就连掌柜们的月钱,也比咱们锦和坊给得多,咱们这儿这几年都没发过年赏了,所以店里的人说起这事儿,心里都不太高兴,干活儿的劲头都有些不足呢。”
李毅听了这话,心里不禁泛起了嘀咕,怪不得感觉店里伙计们的精气神儿不太好,原来这月钱的事儿也是个问题呀。要是想让大家更用心地做事,把锦和坊的生意重新做起来,这月钱的事儿恐怕得好好琢磨琢磨了。
正想着呢,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吵闹声,李毅和阿福对视一眼,赶忙起身出去查看情况。只见一个老主顾正站在店门口,满脸不悦,对着一个伙计大声说道:“你们这锦和坊怎么回事儿啊?我之前在这儿定的那批绸缎,说好的今日能取,可现在倒好,告诉我还没到货,你们这不是耽误我的事儿嘛!”
那伙计一脸委屈,急忙解释道:“客官,实在对不住啊,这路上出了点状况,送货的马车耽搁了,我们也着急着呢,您看能不能再宽限几日呀?”
老主顾一听,更生气了,说道:“宽限几日?我等着这批绸缎去给人家交货呢,误了我的事儿,你们担得起这责任吗?”
周围围了不少人,都在看着热闹,李毅赶忙走上前去,朝着那老主顾拱手行了一礼,满脸歉意地说道:“这位伯伯,实在是抱歉啊,都是我们店里安排不周,给您添了这么大的麻烦。您看这样行不行,我们店里还有一些其他款式的绸缎,品质也是上乘的,您先拿去应急,等您要的那批绸缎到了,我们再给您送过去,或者您要是愿意,我们按照差价给您补上,您看如何?”
那老主顾本来气呼呼的,见李毅态度如此诚恳,脸色稍微缓和了些,说道:“哼,看在你这小伙子态度还不错的份儿上,那我就先看看你说的那些绸缎吧,要是合适,这事就算了,要是不合适,哼,咱可没完。”
李毅赶忙陪着笑脸,带着老主顾往店里走去,一边走一边介绍着店里的绸缎,费了好一番口舌,总算是把这位老主顾安抚好了,选了几匹绸缎满意地离开了。
李毅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心里想着,这生意场上真是处处都是问题呀,月钱的事儿还没个头绪,这又冒出个交货延迟的事儿,得想个办法把这些问题都解决了,不然这锦和坊的生意可怎么好起来呢。
回到店里,李毅把三位掌柜都叫了过来,把刚刚发生的事儿说了一遍,然后又提到了月钱的问题,说道:“三位掌柜,我觉得咱们店里现在这士气不太足,这月钱的事儿,是不是得调整调整呀?大家都用心做事了,咱们锦和坊的生意才能越来越好嘛。”
赵丰年皱了皱眉头,说道:“少东家,这事儿可得慎重啊,咱们店里的利润本就不多,要是贸然涨月钱,这成本可就更高了,到时候怕是更难维持了呀。”
钱启文却说道:“少东家说得也有道理,这伙计们要是都没心思干活儿,生意只会越来越差,涨点月钱,让大家有干劲儿,说不定还能多赚些呢。”
孙大壮挠了挠头,说道:“哎呀,我觉得两边说的都有道理,这可真是个难题啊,少东家,您看咋办呢?”
李毅看着三位掌柜,心里明白这事儿确实棘手,得好好权衡权衡,于是说道:“三位掌柜,我明白大家的顾虑,这样吧,咱们这几日都好好想想,看看有没有什么两全其美的办法,既能让伙计们更有干劲儿,又不至于让店铺负担不起,咱们再找个时间好好商量商量,你们觉得如何?”
三位掌柜听了,都点头称是,随后便各自散去,继续忙着手头的事儿了,只留下李毅站在那儿,望着店铺里来来往往的伙计,陷入了沉思,思索着该如何在这重重困难中,为锦和坊寻出一条生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