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谢耘堂被母亲问得失语,但还是一脸不甘。
“耘堂,你不小了,两个哥哥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都已经成了家,现在只剩下你还没有让爷爷见到下一代,都知道爷爷最疼你,你说说你,是不是很不孝顺。”
谢母打起亲情牌,软下声音动之以情,全家都知道爷爷是小儿子的软肋,从小天不怕地不怕,却只听爷爷的话。
见他面色松动,她又晓之以理:
“你看言言,乖巧又懂事,哪里再找到这样的好女孩。且不说她对你有恩,哪怕看在她对你的情意,你怎么忍心辜负人家?”
要做孝子,要讲情义,让所有人都皆大欢喜,那么他自已呢?以前他也是可以的,没有爱情的婚姻,相敬如宾的妻子,一眼望到头的人生。
可现在他的心里住进一只妖怪,昨夜他们甚至有了肌肤之亲,哪怕是情势所逼,哪怕他并不知这段感情是否有归处,但也不该再和别人订下婚约,这样对不起自已,又何尝对得起言言。
“妈,我只把言言当妹妹,这样对她不公平。”
廖知言对他越好,他越为回应不了对方的感情而愧疚。
可谢母见他冥顽不灵,再次冷下脸道:
“言言哪里不好,比娱乐圈里那些男男女女不知强了多少倍,妈妈告诉你,只有她才是能成为你的另一半,这是我们和廖家早就定好的事情。”
“妈,正因为她很好,我才不应该所耽误她,言言应该嫁给一个真心待她的人,我当然也会对她好,会一辈子记得廖家对我的恩情,但我不会是个好丈夫,因为我不可能爱上她。我可以自已去同廖伯伯解释,除了这个,廖家提什么要求我都可以答应…”
“谢耘堂!”
廖母面色铁青,愈发觉得今天必须要把两家的婚事定下来,她一向孝顺听话的小儿子什么时候有过这样忤逆的行为,一定是被外面的妖精带坏了!
虽然平时家里对这个小儿子最宠爱,但对方的态度还是激怒到她,商场上叱咤风云的女强人,严厉起来让人胆寒,更不缺乏让人臣服的手段:
“这件事不是你说了算,如果你还执迷不悟,那我有必要去会会你的宝贝小情人,看看他究竟有什么本事,让你如此丧失理智!”
这句话如果一个耳光,成功让谢耘堂闭上了嘴巴,他知道谢家的实力,如果真的查下去,以白小执来历不明的身世,他没把握会不会查出问题。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他想起之前向大哥打听过的特殊部门,虽然对方没有同他细讲,他还是知道这个部门就是专门研究超自然现象和特殊物种的。
万一白小执的身份被有心人注意到了,以他现在的能耐,根本没办法护住对方。
谢母见儿子不再说话,知道他有所顾忌了,昂起头道:
“无论如何,你和廖家的婚事今天就要定下来,你也识相一点,有了婚约在身,就要注意自已的言行,赶紧和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断干净。”
“到底要我说多少遍,我们之间没有关系,他也不是你口中不三不四的人。”
谢耘堂气愤又无奈,为了不激怒对方他已经忍了,可母亲对白小执的偏见让他根本忍不住。
谢母还要再讲,却被门外的一个声音插进来。
“伯母,耘堂哥哥。”
屋内的两个人对视一眼,一时之间都没了声,谢母更是暗自后悔,上楼时候没有交代一句,让佣人盯着点楼下的动静。
她不知廖知言听见多少,只能狠狠瞪了一眼小儿子,又换上一副笑脸迎上去,热络地拉住准儿媳的手。
廖知言在她开口之前先道歉:
“对不起,是伯父让我上来喊你们吃饭,我…我不是故意要偷听。”
听她这样说,谢母更加过意不去,连忙地道:
“言言,无论你刚才听见什么,都别往心里去,是这小子突然犯浑,我已经教训过他了。你放心,伯母会为你做主,今天咱们一起吃这顿饭,就是要把你俩的婚事给定下来。”
谢耘堂见状冲过来,急声道:
“妈,你都说了是我们两人的婚事,难道我们的意见就不重要吗?”
说完他不等母亲有所动作,抢先一步问廖知言:
“言言,你真的要和我订婚吗?哪怕我对你只有兄妹之情也愿意吗?你真的想清楚了吗?”
他没办法了,只能寄希望于廖知言,被对方偷听见自已和母亲的争执反倒觉得释然,让她伤心是自已的不对,若能因此令她改变主意,哪怕被所有人指责,他也甘愿。
一旁的谢母刚要喝止他的做法,廖知言却先开了口:
“伯母,”女孩反过来握住她的手,虽然眼圈已经红了,但还是努力挤出一个笑容,依旧是乖巧模样:
“别再责怪耘堂哥哥,我不怪他,这桩婚事本来就非他所愿,他心里不痛快也是应该的。”
说完她又看向谢耘堂,咬了咬嘴唇,语气潸然:
“耘堂哥哥,我其实一直都知道,你只把我当妹妹,如果你真的这么不情愿,我当然不会强迫你。但你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我相信感情可以慢慢培养的,等我们结了婚,我会做一个好妻子,也有信心让你慢慢改变对我的看法,所以能不能不要这么早就拒绝我?”
她说完眼泪就流下来,泪眼婆娑的样子格外楚楚可怜。
这副模样顿时让谢母心疼得不得了,一把搂住女孩,恨恨地对谢耘堂道:
“混账东西,看看言言是如何对你,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于是谢耘堂觉得自已的嗓子被堵住,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回去的车上,廖业成红光满面,想到再有一年,谢家三少就要成为自已金龟婿,他再次感叹当年做了最正确的选择。
他得意洋洋地转过头去看女儿,见廖知言专注望着窗外,面上无丝毫喜悦,不禁有些奇怪,明明这个女儿对谢耘堂早已芳心暗许,怎么真要嫁了却是这副反应。
廖业成细细回想这几天,女儿似乎一直情绪不佳,成天一副有心事的样子,不由道:
“言言,是不是最近工作遇到什么事,我看你最近状态一直不太好。”
突然被打断思绪,廖知言被吓了一跳,看向父亲的眼神也带着惊惶,但很快反应过来,强自镇定道:
“没事,就是最近工作太忙,有些累。”
廖业成听了便放下心,拍拍她的手安慰道:
“辛苦我女儿了,再忍一忍,现在还需要再做做样子,等你嫁入谢家,爸爸立刻给你换个轻松的岗位,到时候就能放心当你的阔太太。”
廖知言现在就职的科室工作强度很高,按理说富家千金哪需要吃这种苦头,但当初廖业成执意让她入职,就是为了让谢家看到她的态度,临床工作虽然辛苦,但很能锻炼人,谢母想要一个医生儿媳,她就真的要做到对方满意。
廖知言依然面对窗外,没接父亲的话,以往父亲的安排她都是无条件接受,但最近听他讲话总是说不出的厌烦。
刚才在谢耘堂房里,她说过不强迫对方的,可说到底还是用了救命之恩要挟,想到谢耘堂最后心如死灰的表情,她内心苦涩的同时又害怕,不知道这个恩人的身份还能用多久,一旦真相败露…她忍不住浑身打了个寒颤,简直不敢再想下去。
对女儿的困扰丝毫不知情的廖业成倒是春风得意,在赴宴的第二天就故意放出消息,谢家三少和廖家千金即将于一年内完婚的消息很快在城内传遍,网络上也不乏诸多讨论。
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白小执和齐铮正在吃早餐,看着手机屏幕上跳出来的重磅新闻,他看得入神,不知不觉间停下了咀嚼,嗓子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其实昨天离开谢耘堂家之后,他一直在犹豫要不要联系对方,同时也在等待对方联系自已。
不管是因为什么,他们之间在经历了那一夜之后,不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
在妖怪的思想中,有过肌肤之亲就要对彼此负责,虽然他还搞不清楚自已对谢耘堂的感情,但有一点可以确认的是,要在芸芸众生中选择一个人做这样的事,这个人只能是谢耘堂,这个选择不完全因为对方体内的那样东西,甚至在被灭顶的欢愉淹没之前,他看着上方男人的脸,他心中庆幸着还好是他,也只能是他。
而昨天晚上谢耘堂的表现让他觉得对方也是乐意的,虽然他知道对方以前的种种事迹,但还是想问问他,他们现在算是什么关系,他又把他当做什么,然而还没等他鼓起勇气,就得到对方订婚的消息。
白小执想,这应该就是谢耘堂的态度了吧。
“齐哥,”他放下刀叉,垂眸问对面的人,“两个人订婚,那一定是互相喜欢的吧。”
同在一个圈子里,齐铮比他更早一些知道谢廖两家联姻的消息,餐桌上他一直不动声色地观察白小执的表情,基于他的立场,当然不会为谢耘堂解释一个字,哪怕知道联姻大多数时候不是因为相爱,哪怕猜到白小执更想听见什么样的答案。
所以他迂回地道:
“人类这一辈子会有很多恋人,也会有很多发生亲密关系的人,但只会选择一个人共度一生,谢耘堂和廖知言订婚,就说明他选择这个女孩成为自已唯一的妻子,在人类世界,婚姻是很神圣的事情。你想想,是什么样的感情,才会让他做出这样的决定呢。”
共度一生的人,一定不仅仅是喜欢这么简单了,白小执突然对这一桌丰盛的食物失去胃口,放下餐具时他想,谢耘堂得有多爱那个女孩啊。
齐铮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忽略掉心中那一丝愧疚感,又道:
“阿执,你应该知道,那天晚上只是形势所逼,对于谢耘堂这样的花花公子来说,根本不算什么,所以你…”
“我知道,”白小执打断他的话,抬起头来朝他笑了笑,“齐哥,你担心的事情不会发生。”
既然已经知道对方的答案,他因此也有了自已的答案。
所以在当天下午终于接到谢耘堂打来的电话时,当对方犹豫着提起那个晚上发生的事情时,他用无所谓的态度,故作洒脱地道:
“谢耘堂,你不用放在心上,我知道你是为了帮我,也感激你为我做的一切,你不必因此有负担,这件事,咱们都忘了吧。”
说完他听见电话的人呼吸声加重了,紧接着传来男人不可置信的诘问:
“白小执,你是这样想的?那天晚上你说过的话都不记得了吗?”
这个问题让他的心也跟着一紧的,更多的是茫然和困惑。
他说过的话当然记得,可不明白谢耘堂为什么会抓着不放。难道自已这样的态度不是他想要的吗?他转念一想,也许只是需要他更多的保证罢了。
他紧紧握住手机,让自已的声音听起来有一种逼真的无辜:
“我说过什么很离谱的话吗?那一定是药物让我神志不清了,不好意思,我真的完全不记得了。”
指尖轻颤,他咬住嘴唇,不让呼吸声泄密,也庆幸是隔着电话说出这席话,对方无法窥见自已的破绽。
“你是说,那些都不是你的真心话吗?”
男人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委屈,这让他的心跳都乱了节拍,差一点就要缴械投降。
可是几分钟前那则高挂在热搜上的订婚消息提醒他不要做任何自作多情的猜测。
于是他定了定神,又强调了一遍:
“谢耘堂,我当时晕沉沉的完全不知道自已在说什么,所以说的话都没有任何意义。”
对面因为这句话沉默的良久,像是过了一个世纪。
“真的没有任何意义吗?”沙哑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是。”他闭上眼睛,斩钉截铁地说。
下一秒,电话便被挂断了,白小执握着手机,长久地站在原地,他知道,和谢耘堂的关系再也回不到从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