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小执做出决定不久,电影迎来杀青,杀青仪式上导演红光满面,大赞白小执有天赋学的快。
他特地将最难拍的几场留到最后,以为需要慢慢打磨,没想到男主角突然打通任督二脉一般,场场演绎都入木三分,惊掉所有人下巴。
“等明年电影上映,一定会有更多人知道你的名字。”导演拍着他的肩膀,看他的眼神愈发爱惜。
“那也是导演教得好。”他笑着低下头,谁也没发现那双灵动的眸有一瞬间的黯然。
崇山峻岭,一条公路蜿蜒向前,引擎声打破长久的寂静。
齐峥开着车,几度欲言又止,他没资格插手白小执的决定,但实在是担心他的状态。
终于在他又偷看过来时,白小执无奈地道:
“有话就问,再这样下去,我怕你把我带进沟里。”
他难得开了一个玩笑,可见心情不算很糟糕,齐峥神色也跟着轻松一些,但还是为他感到不甘:
“你救了他的命,为他吃了这么多苦头,只剩几个月时间,就不能为自已考虑一下?”
上一次这样说引来对方的不满,这一次他鼓起勇气再提,白小执却还是无动于衷:
“你也说了只剩几个月,谁都不知道现在取出会有什么危险,毕竟是一条人命,我不想功亏一篑。”
齐峥听了不甚赞同:
“狐珠都待在他身体里这么久了,不差这几个月吧,再说就算有什么事情,也是他活该。”
听他置气的话,妖怪皱了皱眉,半晌才道:
“可我救了他,就该负责到底。”
狐珠集天地灵气,是历经千年才能产生的宝物,于狐妖而言是一身灵力所在,少年断裂的骨骼,破碎的内脏都在灵力的作用下肉眼可见地修复,心脏也恢复沉稳跳动,可这还不够,想要完全修补好这具身体,需要保留狐珠在对方身体里二十年。
二十年,对于一只妖来说不算很长时间,但他不知道的是,没了狐珠,灵力受损,令他吃了很多苦头,也增加很多身份暴露的危险。
即使这样,他也没想过要将狐珠提前取回,妖族怜爱众生,不会随便拿任何生命开玩笑。
“那就把真相告诉他,让他知道这么多年你为他吃了多少苦头,再想想自已是怎么对你的。”
齐铮实在气不过,可他忘记当初是谁竭力阻止主人告诉对方关于狐珠的一切。
他告诫主人人类的贪婪是无止尽的,谁都无法预料在知晓狐珠的存在后对方会打什么样的主意,在不了解一个人的时候,还是不要考验对方的良知和底线。
“还是别了吧。”
这次轮到白小执反对,在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以后,他不希望用这件事来控制谢耘堂对自已的态度,那会让他觉得是要挟。
“你就别担心了,其实…上次之后,可能是因为和谢耘堂…我感觉没那么难熬了。”
为了让对方别太担心自已,白小执红着脸同他分享了秘密。和谢耘堂有过肌肤之亲后,他就发现身体里的灵力明显充沛了,连中秋节对方没有守约,他也只有些许不适而已,竟然都没有现出原形。
“那…他还算起了点作用。”齐铮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已的心情,只能这样评价了一句。
因为这个尴尬的话题,白小执的耳根子终于清净了。
离目的地越来越近,白小执打开车窗,闭上眼陶醉地深吸一口故乡清新的空气,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
“早就想回来看看了,做人类太辛苦,还是做狐狸自在些。”
他由衷的感慨在齐峥听来却是强颜欢笑, 应该没有哪个妖怪过得比主人更憋屈了。
“那是因为你选了那样不自由的工作,还不是因为谢耘堂,等你拿回狐珠,我陪你去到处走走,你就知道人类世界有趣的地方也很多。”
齐铮的话更像是一种提醒,让他产生一瞬间的恍神,但他很快掩饰过去,笑着道:
“好啊,那我可真的要期待一下了。”
车子在没有路的地方停下,他拿出自已的手机交给齐铮保管。
“如果有人联系我,你就说我休假了。”
齐峥将他的手机收好,却还是顾虑重重:
“真的没问题吗?”
“放心吧,能有什么问题,这里是我的家啊。”
说着他打开车门下车,对着齐峥摆摆手,头也不回地朝山里走去。
白小执居住的山谷人迹罕至,隐藏着一条不为人知的灵脉。灵脉之上有棵老松树,已经在这片山林中屹立了几千年,遒劲的根脉在山土之下蜿蜒数里,吸收的灵气滋养了一方生灵。
他还是狐狸的时候,日日宿在树根盘绕的洞穴里,每日吸收最浓郁的灵气,长此以往,历经千年,终于修成正果,化作人形。
可后来灵脉的能量日渐消退,尤其在他失去狐珠以后,这里的灵气已经满足不了他了,所以才不得已出去寻找解决的办法。
这一年多来他在狐珠的滋润下已经恢复了不少,剩下的几个月,他觉得可以靠山里的灵气勉强撑过去。
男人倚靠在车门上,看着主人的身影渐行渐远,直到完全消失在密林中,才又开车回程。
刚开出去没多久,白小执留下的手机收到一条消息。
点开一看,是谢耘堂发来的四个字:
“你在哪儿?”
想到主人的所有痛苦矛盾困惑都是这个人造成的,齐铮愈发不想搭理,对方显然对于白小执的离开一无所知,那他也没义务做好人,就这样晾着他吧。
谢耘堂在发出那条消息之后,便一直心不在焉,隔两分钟就要掏出手机看上一眼。
中秋那天见面他们几乎没有交流,第二天他醒来时白小执已经去了剧组,他发消息再次道歉,对方表示接受,只是除了这个,他们之间已经无话可说。
他知道自已有婚约在身,已经没有任何资格纠缠对方,可人的心是管不住的,他天天都在想着那只妖怪,不能打扰,就只能靠在网上搜索关于他的内容来缓解相思之苦,就这样忍耐了一个月之久。
明天又是月圆的日子,他终于又有理由联系对方,他想,这次他一定要早早见到白小执,他们可以说很多话,一起吃他爱吃的烤肉,而不是一见面就躺到一张床上,天一亮就分道扬镳。
左等右等,对方都没有回复,不是已经杀青了吗?他又发了一条,可还是如石沉大海,心中没来由有些慌,便顾不上那么多了,直接把电话打过去。
齐峥一边办公一边听手机铃声循环播放,致电人的名字闪烁不断,他只看了一眼,就漠然的收回目光。
这谢耘堂是不是有什么毛病,打了一遍没人接还不消停,一下午打了几十遍,他以为自已是谁,算什么东西,早干嘛去了,他打定主意不理会,就这样任由他把电话打到关机。
很好,不管他是为了什么,先让他也尝尝等待的滋味,就像主人每次等他那样。
电话没人接,微信不回,人也不见踪影,谢耘堂真的急了,他查找了白小执的行程,才发现这段时间他将档期排得很满,把该做的全部做完了。
他又托人查了对方的出行记录,却什么也查不到,直觉告诉他妖怪一定是被人藏了起来,而那个人是谁,他不用猜也知道。
后来的一段时间里,他找过齐铮很多次,对方从不见他,白小执就这样毫无预兆地从这座城市里消失了。
到了年底,各种派对层出不穷,有些必须出席的重要场合,权贵精英们都会到场,于是在一个知名的慈善派对上,谢耘堂终于有机会见到齐铮。
觥筹交错的名利场,谢耘堂当然也要盛装打扮,他身边是已经公开的未婚妻廖知言,二人站在一起十分般配,是外人眼中天造地设的一对。
面对周围人的恭维,男人面上客气地敷衍,实则全部注意力都放在大门口,留意着目标何时出现。
终于,入口处传来一阵骚动,是齐铮来了,谢耘堂的心悬了起来,想到这是一个需要携伴到场的派对,他迫不及待地看向齐峥身侧,却只看见一名陌生女子,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感到失落。
齐峥也发现了他,隔着人群朝他举起酒杯,嘴角扬起意味不明的笑,他瞬间看懂这笑容的含义,恨不得立刻冲过去当场质问,碍于宾客众多,廖知言也在身旁,才没有失态。
他咬着后槽牙也举起杯子,朝对方挤出一个难看的笑,波澜不惊的表象之下,无人发现二人之间剑拔弩张的火花。
慈善拍卖开始,齐峥从来都是无意在这种场合出风头的人,本想随便拍下几样就提前离场,谁知有人却像是同他较劲一般,每一件都要同他争一争。
看着谢耘堂又拿下一套首饰,送给身边的未婚妻,齐峥心中莞尔,索性放下竞价牌,看对方独自表演。谁知谢耘堂见他不举牌,反而起身朝他走过来。
齐峥心中有数,对方找了他这么久,怎么可能错过今天的机会。
他随口嘱咐了充当女伴的秘书几句,让她替自已完成竞拍,又朝谢耘堂递了一个眼神,转身朝会场僻静的角落走去。
二人心照不宣地走到一个僻静角落,谢耘堂刚要开口问,齐峥却先同他碰了碰杯,道:
“谢先生,听说你快要结婚了,恭喜。”
说完他刻意看了一眼廖知言的方向,女孩的目光一直追随着谢耘堂,见他和齐铮站在一起不知在聊些什么,面上露出狐疑的神色。
谢耘堂今天收到很多诸如此类的恭喜,但他内心并不觉得有任何可喜之处,齐峥的恭喜就更不用说了,他只听出挖苦,也知道对方是在提醒他,别忘记自已即将成为有妇之夫的事实。
虽然经过上次在云宴的事情,他怀疑白小执和齐铮的关系并不是自已想的那样,没有哪个金主会这样大方,在明知会发生什么的情况下还能看着自已的人被别人带走,但他和白小执的关系匪浅,还是让他抱有很大敌意。
“你把他藏在哪里?”
“谁?”面对他的开门见山,齐峥故作不解,笑着道:
“谢先生是在找自已未婚妻吗,她不是就在那边,还一直在朝这边看,明明你刚才还拍了一套首饰送给人家,怎么现在就不记得了。”
他语气中满是揶揄,明显是故意拿他开涮。
谢耘堂忍住不计较,深吸了一口气,正色道:
“齐总,我不想和你废话,麻烦你告诉我,白小执究竟怎么了,为什么我联系不上他。”
齐峥闻言又笑了一下,修长的身形倚靠在柱子上,抱起手臂,慢悠悠地道:
“如果你自已联系不上,就说明他不想让你知道,那么你也不会从我这里知道他任何消息。”
这态度让谢耘堂知道自已猜得没有错,对方很清楚白小执的下落,他们一起瞒着他。
虽然已经预料到了,听见对方亲口承认还是令他难受,然而他更关心的是白小执的身体状况:
“他怎么样,前几天月圆的时候,他…还好吗?”
这是他一直放不下的事情,见过白小执虚弱的样子,没有自已在身边,他不知道对方是怎么度过的。
齐峥的面色因为这个问题瞬间冷下来,想到主人的委屈,他恨不得将眼前的男人打一顿泄气。
可偏偏主人有言在先,不允许他找对方的麻烦,所以,他只能忍。
“他很好,不劳你费心。”
声音冷漠,言简意赅,而谢耘堂显然并不满足于此,又问:
“他找到新的解决办法了吗?”
可他不知道这句话无异于火上浇油,哪有新的解决办法,至始至终解决的办法都在他本人身上。
想到眼前这个人在狐珠的庇佑下平安无事的度过了20年,却浑然不知自已的命是谁保住的,更不知主人为了救他付出什么,齐铮只觉得胸膛快要被气炸了,一直以来的体面都快要维持不住,他双手紧握成拳,狠狠地道:
“怎么?你还真以为阿执非你不可么?如果你真的想帮他,就不会屡次在他最需要你的时候弃他不顾,现在才来关心,不觉得太虚伪了么。谢先生,既然阿执不再需要你,那么你们之间的合作到此为止,所以,别再做些没意义的事。”
想到自已三番四次的违约,谢耘堂哑口无言,齐铮冷眼看着这副模样,面上的嫌恶更甚:
“既然你主动来找我,我们就趁这个机会把一切都讲清楚,阿执这次不告而别,给贵公司带来的损失全部由我来负责,我会让律师来和你谈,顺便帮他解约,从此以后,他和你,你的公司,都再无瓜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