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等一下。”
听见对方平淡的语气,廖知言站在门口,心情复杂而忐忑。
这么多年谢耘堂对她足够好,但她知道,这是因为自已的父亲对他有恩,可她不想对方只把她当成救命恩人的女儿。
她不会告诉谢耘堂,过去的这么多年,她没有错过对方的任何一桩绯闻,那些在他身边流连又离开的男男女女,每一任她都清清楚楚,如数家珍。
她曾一度伤心嫉妒,却只能安慰自已,这些人于谢耘堂而言都是逢场作戏,对她构不成威胁。谢家长辈的态度也给她很大信心,让她坚信总有一天她的耘堂哥哥可以浪子回头,而能够成为他法定伴侣,同他共度一生的,只有自已。
直到她在不久前看见那个即兴开启的直播,看见坐在对方身边的漂亮男人,明明他们之间没有任何可疑的互动,但女人的第六感让她感觉到了危机,她第一次觉得,如果再这样坐以待毙下去,喜欢的人就要被抢走了。
随着大门打开,得体的笑容立刻浮现在脸上,她朝谢耘堂挥了挥手中的文件袋,轻声道:
“耘堂哥哥,体检报告出来了,伯母说你最近太忙没时间去取,所以让我给你送过来。”
廖知言毕业后在父亲的安排下进了这个城市最顶级的私立医院,谢耘堂做体检也都是在这里,这次的确是谢母授意,既然谢耘堂不主动,那她就不得不加把劲。
在这之前她没来过谢耘堂私人的住处,对方不主动邀请,她也不好意思提,这次正好趁机过来看看,一来是好奇对方的生活环境,二来也想打探一下谢耘堂的家里到底有没有其他人的生活痕迹。
“哎,我妈真是,知道你工作那么忙,还麻烦你跑一趟。”
谢耘堂接过文件,心里有些无奈,他的体检报告向来会有医生专门打电话来报告和解读,母亲的做法明显是多此一举,他又岂能不明白对方的心思。但既然人来了,他当然不能怠慢,把人让进门,拿出崭新的客用拖鞋递过去。
廖知言在他打开鞋柜的时候迅速瞄了一眼,除了一排未使用的客用拖鞋之外,有一双浅蓝色的男士拖鞋独自占据一层,看起来比谢耘堂的码数小一点,她心里一跳,但面上未表现出来。
“不好意思,我刚起床,家里有点乱。”
谢耘堂递来一杯咖啡,让她在沙发上坐一会儿,廖知言见谢耘堂上了楼,才敢四处打量,想到这是喜欢的人生活的地方,她内心便如小鹿乱撞,从窗帘颜色到墙上装饰,不舍得放过每一个细节,目光中流露出不加掩饰的向往。
然而这份旖旎的心情却在发现茶几下面摆放的零食时荡然无存。
廖知言朝楼梯看了一眼,确定没有动静,才弯下腰,近距离看清零食堆里都有些什么。
薯片,饼干,巧克力…她直起身,眼中的柔情被惊疑代替,印象中谢耘堂从不吃这些东西,那他的家里怎么会出现这些。
联想到鞋柜里那双明显是某个人专用的拖鞋,内心的疑惑更甚,一个名字出现在脑中,她呼吸一滞,告诉自已不要胡思乱想,但这种怀疑一但形成,根本抑制不住,她的目光望向二楼,双脚也变得不受控制。
在她反应过来时,人已经站在二楼的楼梯口,前方传来水声,她循着声音来到一个房间门口,房门紧闭,她站在门口,心跳愈发剧烈起来。
听这声响谢耘堂应该在洗澡,廖知言面上噌地红了,这才意识到自已的行为多么冒昧,她捂住胸口逃也似的离开,却在经过另一间房间时停下脚步,看起来是客房,却是房门半掩,难道?
她鬼使神差的推开门,怔怔地站在门口,打量着这间明显不是闲置的房间,理智告诉她这是不礼貌的行为,但双脚却像是被定住了。
床褥整齐,地板一尘不染,桌子上摆放着简单的日常用品,看起来应该属于某个年轻男子的,
这个发现让廖知言的心悬得更高,各种疑虑也纷至沓来。要说是兄弟,谢家的两个哥哥都有自已的家庭,不可能总是跑到弟弟这里住。
要说是朋友,谢耘堂从小一起长大的哥们她几乎都认识,没发现哪位这么爱吃零食,如果不是亲戚也不是朋友,难道是?
看起来只剩最坏的答案,但她还心存一丝侥幸。
这人并没有住在主卧,和谢耘堂未必是她最不能接受的那种关系,但可以在谢耘堂的住处拥有一个专属房间,专属拖鞋,常备一堆零食,二人之间又绝对是非同寻常,到底是谁?
正当她想走进去,进一步确定对方身份时,身后冷不防响起男人低沉的声音:
“你在这里干什么?”
她浑身一僵,暗道糟糕,只能胡乱找一个借口:
“耘堂哥哥,我想借用一下洗手间,不知不觉走到这里,本来以为是你的卧室,没想到你从另一间房里出来了。”
谢耘堂不动声色地看着眼前强装镇定的女孩,并没有戳破她的谎言。明明楼下就有洗手间的,怎么都不用跑到二楼来,对方的心思太明显,如果是其他人,他早就不留情面,到对于言言,无论是看在廖伯伯的面子上还是青梅竹马的情谊上,他都不忍斥责,用手指了一下自已的房间道:
“用我房间里的,我去楼下等你。”
廖知言收拾好心情下楼时,谢耘堂已经在厨房里忙碌,听见动静看了她一眼,像是无事发生般随口问道:
“吃早饭了没有?”
廖知言诚实地摇了摇头,值完夜班就迫不及待跑过来,怎么顾得上吃早餐。
“那等我一下,很快就好。”
几分钟后谢耘堂端出两份培根芦笋煎蛋,色泽诱人,香气四溢,令人食指大动。
廖知言看着自已面前的杯子里被注入牛奶,又抬眼看向男人,对方身上有刚刚沐浴后的清新气息,发梢有些湿,配上俊美的面容,令她心中小鹿乱撞,呼吸都变了频率。
谢耘堂对她依然是温柔体贴的,这么多年来从没有变过。
小时候她不想练琴跳舞,被父母骂哭的时候,都会跑来谢家找耘堂哥哥,对方会把她带回自已的房间,给她零食和漫画书,有时候她不小心睡着了,谢耘堂还会把她抱到床上睡,自已继续在一旁做功课。
在她心里,早已把对方当做家人一样亲密而值得依赖的人,所以在得知双方长辈的打算后,她心里是一万个愿意的。
此刻她吃着谢耘堂亲手准备的早餐,看着眼前男人英俊的眉眼,忍不住开始想象,日后二人结了婚,每天早上大概就是这样一副幸福光景。
谢耘堂无视女孩看向自已的满眼情愫,同一时间他心里想着的完全是相反的事情,既然逃避不是办法,为了让对方不再继续深陷下去,他决定吃完这顿早餐,和对方开诚布公的谈一谈,自已会一辈子对她好,但只是把她当妹妹,给不了她想要的幸福。
然而还没未等他在心里排练好说辞,就被开门的声音打断了思路。
白小执进屋后便发现异样,空气中弥漫着食物香气,有他喜欢的牛奶和培根,但其中还夹杂着另一股陌生的气息。
循着气味一路走到餐厅,他看见谢耘堂和一个女生正相对而坐共进早餐。
餐桌前的二人也听见动静,双双回过头来看他,女孩的笑容凝固在脸上,男人面上闪过错愕,皱起眉头问:
“怎么这个时间就回来了?”
他以为对方怎么也要到晚上。
“今天没有戏,就提前回来了。”
白小执看着明显是被自已打扰了好气氛的两个人,突然觉得自已的归心似箭有些一厢情愿。
“耘堂哥哥,他是?”
廖知言其实早已认出门口的人,看着那张比屏幕中还要耀眼的脸庞,心中涌起惊涛骇浪。
他没有错过二人对话中的讯息,回来这个字眼像一根刺扎进她的心里,果然所有怀疑都是有迹可循,那间房属于眼前这个男人,在她从没造访过的房子里,对方不知道已经住了多久。
指甲嵌入掌心,她低下头,将所有情绪掩饰得很好,刚刚还美味的食物此刻已味同嚼蜡。
“言言,和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公司旗下的艺人白小执,当初他没地方住,所以暂时住在我家里。”
谢耘堂已经从最初的错愕里恢复过来,将白小执介绍给言言,他的言辞坦荡,没有任何心虚的表现,然而只有他自已知道是故意,因为还对这狐狸在直播时候说过的话耿耿于怀,既然还没遇到让他心动的人,那他也想看看,自已做出同样的撇清,对方会有什么反应。
“哦,原来是这样啊。”
廖知言嘴上说着,心中的介意却并未因此消散,这个理由听起来太牵强了,一个当红小生竟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入行这么久,还借住在老板家里,就算再忙,助理是干什么用的,找个房子的时间都没有吗?
然而不信归不信,谢耘堂的态度却令她欣慰,无论白小执是以什么身份住在这栋房子里,谢耘堂第一反应是向她解释,而不是向白小执解释自已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所以谁才是被重视的那个人,答案不言而喻。
基于胜利者的心态,也是做给谢耘堂看,她的举止落落大方,率先朝对方伸出一只手道:
“你好,我是廖知言,很高兴见到你。”
谢耘堂当然也是故意不介绍廖知言,他想让白小执自已去猜,去想象,最好是故意误会,谁知对方并未表现出在意,径直走到廖知言面前,露出比女孩更灿烂更亲和的笑容,握住对方的手道:
“你好,我是白小执,实在抱歉,我可能回来的不是时候,打扰到你们了,我上楼拿个东西,很快就走。”说完便一刻不留地转身上了楼。
谢耘堂盯着小狐狸利落的身影,一股挫败感油然而生,他强忍着追上去的冲动,对廖知言道:
“继续吃,不用管他。”
楼梯上的脚步一顿,才又继续向上走。
白小执象征性收拾了几样东西便同二人告别,走出那扇门他才感觉阳光刺眼,找出帽子墨镜口罩戴上,却不知自已可以去哪里。
齐铮本来就不赞同他的计划,今天这样的日子跑回去,免不了又要听到对方唠叨,可是除了齐铮和谢耘堂家,他没有第三个选择,看来是时候找个房子了,一个只属于他的房子,他暗暗决定。
漫无目的地晃悠了一会儿,他收到谢耘堂的消息:
“什么时候回来?”
白小执盯着回来两个字看了好一会儿,才回复道:
“她走了吗?”
对方没有直接回答,径直道:
“我可没忘记今天是什么日子。”
他咬了咬嘴唇,可以想象男人打出这几个字时的神情,因为一个被迫接受的约定不得不送走女朋友,还被自已的突然出现打扰了甜蜜早餐,任谁都会觉得不开心吧。
心里很不是滋味,上一次谢耘堂突然造访剧组给他很大的惊喜,他便以为做同样的事情也会让对方开心,现在看来,都怪他太自以为是了。
离夜幕降临还有很长时间,想到现在回去两个人都尴尬,哪怕是冒着被偷拍的危险,他也想在外面多逗留一会儿。
“我现在还有点事,暂时回不去,晚上见吧。”他回复道。
谢耘堂坐在餐桌前,盯着对方发过来的消息,人不知跑到哪里去了,也不多问一句自已和廖知言的关系,证明自已在对方心里什么都不是,所以他到底在试探什么。
这只妖怪眼里,他只是个有些用途的合作对象,只有他自已在患得患失,左右试探,简直可笑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