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肆的掌柜郑钱也是感叹,“想我小老只想偏安一隅,希望小书肆的进账够我们夫妻活下去便也知足了。”
“谁曾想又起死回生了呢,真是多亏了你,才能扭亏为盈。”边说边给乔真倒茶,乔真连忙双手举着茶杯等着。
郑钱带着欣赏小辈的目光看着她,“有才学而不自矜,姑娘小小年纪懂得藏拙,真是见识不浅。”
乔真摇头,“郑掌柜说笑了,我哪里有什么才学,写这些不过是为了碎银几两。”
说完两个人都笑了起来,这时郑钱的娘子端着一碟白糕出来,笑眯眯地看着乔真,“依我看,乔姑娘不但有才学,还人美心善呐!要不是姑娘,我们这书肆也怕是开不下去了。”
乔真拈起一块白糕,“柳姨的白糕越发做得好了。”吃完一块才慢慢地说,“我这算是什么帮忙,是拿了好处的,成了这书肆的第二掌柜了。”
从桔梗手里接过布袋递给郑钱,站起身来说,“这是下个月的书稿,茶喝了点心也吃了,如今天已经晚了不便久留,柳姨,我先走了。”
柳姨不舍的看着乔真说,“还没说几句话呢,这么快就要走了。”
说完回后堂的小厨房里拿了包好的白糕递给她,“知道你月末要来一趟的,特意给你和你娘现做的白糕。”
桔梗在旁边伸手接过。
乔真开心的说,“柳姨真是体贴入微,心灵手巧的好女子一个。”
柳姨听了她的话后,不由笑得眼角上都多了几条细纹,笑骂着,“油嘴滑舌的鬼丫头!”
告辞后,乔真不放心又嘱咐二人,“记好了,可千万别说漏嘴著书的是何人,家住何方的事情。”
“放心,绝不会出卖了姑娘。”
乔真这才安心转身离去,到了书店拐角处就撞上了一个人的胸膛,“萧…王爷?”
捂着鼻子声音闷闷的说,“王爷怎么会在这里?”在如此偏僻的地方。乔真眼泪蒙蒙看着他问,“您不怕被人追杀了?”
萧逸穿一身简单的碧青竹叶纹常服,敛去几分沉稳多了几分温润如玉的感觉,腰间缀着一块如意云纹的玉佩。
扶着她站稳后,将刚刚不小心碰到乔真手腕皮肤的左手背在身后,跟她一样压低声音说,“怕有人追杀我,你就别叫我王爷了,我的字比较隐蔽一些。”给她一方帕子擦眼泪。
乔真接过轻轻印着眼泪,等鼻子缓过那股酸爽的感觉才说,“不合适,时辰不早民女先行一步,您慢慢逛。”
转身就要走,萧逸的声音幽幽传来,“我们那么久没见,你也没什么对我说的吗?”
乔真脚步一顿,捏着的帕子的手不自觉用力,微微侧头还是出了巷子回家去了。
长风对着桔梗悄悄地说,“小丫头你看看,是不是很相配,真是一对璧人呢!”
桔梗跟上乔真的脚步走了,没有理他。
长风自讨没趣,摸摸鼻子也没再说话。看着目送乔小姐走远的王爷小心地问,“王爷,书肆就在前面,您还去吗?”
萧逸转身迈步走进书肆,收拾收拾准备关门的郑钱,一愣,看着刚进来的客人忙迎上去。
看着服饰气度不像一般人家的贵公子,越加小心地说,“客人可是要什么类型的书籍,小的亦可代劳寻一寻。”
见萧逸不出声,长风有眼色的上前说,“掌柜的,就要那最新的话本子。”
一男子要女子看的话本子,郑钱也不惊讶,只恭敬说,“真是不巧,最新的书稿也才刚刚拿到,需校对、藤抄,印刷恐怕还要等个五六天才算好。”
“刚刚?”萧逸想着刚刚从这里出去的乔真问,“你是说刚刚从这里出去的小姐送来的书稿?”
郑钱面上却并无异常,“客人何出此言,书肆里的话本子皆是由那些书生才子所写。”
萧逸围着几排书架转了转,没看出什么正准备走的时候,留意到桌柜上那碟只吃了一块的白糕,又看了一眼郑钱,最后离开了书肆。
北方三月下旬的夜晚,温度还是比较冷,乔真在小厨房里喝着一碗热腾腾的甜汤 ,喝完感觉四肢百骸都舒展开了。
看着桔梗贤惠的洗碗收拾灶台的样子,忍不住问她,“桔梗你怎么会这些的,你不是暗卫吗?”
知道乔真一向不喜欢她规矩恭敬的样子,桔梗便听她的话,大胆做回她自已。笑着说“小姐你有所不知,我是半路才入的暗卫所,我记性特别好,他们又看我机灵会变通才勉强收下我的。”
桔梗陷入回忆,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我以为我的一辈子都会烂在莲笙阁里,直到暗卫所追踪一人到这里,只有我说出了线索,问我愿不愿意跟他们走。”
莲笙阁这种一听名字就知道是代表什么地方,乔真听了只觉心惊和心疼,“那后来你自然是答应了。”
桔梗笑着眨眨眼说,“当然了,这么好的机会我要是不愿意那不成了我哥哥常说的笨狗了。我十岁以前都是跟我哥哥相依为命的,煮甜汤也是我跟他学的最好的一样。”
乔真怜惜的看着她,如果一切照常,桔梗也会是被亲人呵护下长大的快乐姑娘吧,至少不会在少不更事的年纪里受尽苦楚。
桔梗利索的收拾好一切,对她说,“小姐,喝完甜汤就要盖上被子才能暖和的睡到天亮。”
好吧,旧事重提也只会使人更伤心。乔真上前抱抱她,“桔梗,别往后看,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我当你的姐姐护着你。”
桔梗听到【姐姐】两个字,眼神复杂的看向乔真,这世间真的有人会不图回报,而是单纯对她这个人好的人吗?
在莲笙阁里见过太多的逢场作戏、笑里藏刀。
她在短短三年里仿佛过了半生,除了脸和手,藏衣服里面的皮肤上布满青紫、鞭痕,烫伤…那些数不过来的大大小小的伤口。
男人女人们整日整夜里揪着头发的打骂摧残,反抗换来的只会是变本加厉的殴打。
她只能麻木地躺在那里,这一切早已让她心如死灰,不敢死只是答应了哥哥,要代替他活下去。
原来真的有生不如死这种事,每一次被折磨到半夜,闻着几欲呕吐的气味时,她总想着拔出簪子狠狠扎进熟睡之人的喉咙里。
可是她不敢,这条连她都不想要、不在乎的命还得给哥哥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