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初见《水经》
“似是而非,高深莫测。”吴少重复着燕人张的话,沉思一会儿,他转过头来笑着对燕人张道:“我能看看这本书么?”
燕人张一怔,随即道:“这要看少爷是想看真的还是假的了。”
不等吴少回答,他又道:“你要看真的,只有拿令牌去青云阁。但少爷如果想随便看看,弄本假的太简单了。”
“假的有那么容易搞到?”
“少爷,何止是我,其它的人也都能搞得到那本书,只要你有银子就成。要我说你今天就不该费力爬这青云阁,你早说要看这《水经》,不用你费心,明天正巧是七里潭的集市,你随我去一个地方,我顺手就给你搞来了。”
“如果这么容易的话,那是不是很烂?”吴少故意问道。
“那自然与真的《水经》无法比。不过这集市上有一处所在,他们这许多年来一直偷偷制作假《水经》,现如今他们家制作的赝品《水经》已经很有水准,倘若不细看,几乎看不出真伪,但他们家卖这假书也贵,简直是黑心。”
吴少点点头,没有言语。
燕人张道:“要我说,少爷大可不必去买那么贵的,随便买一本便得了,只要字不少,不缺页,还不是一样读?”
吴少晃了晃手中的令牌道:“既然都能搞得到这本书,那得这令牌不就没用了么?”
“嘿嘿,正因为有假的《水经》,这令牌才更有用处。你想啊,一个人拿到《水经》一书,会怎样做呢?他一定会深入钻研,但读完之后,却觉得根本不明所以,此时他只道读得不深,于是耐心再读,当他翻来覆去读上几遍仍是一无所获时,必然怀疑手中之《水经》有谬误或者遗漏,便想一睹真迹,这样一来,那令牌的吸引力就大多了。”
吴少道:“听你这么说,真迹与假的《水经》还是有区别的。”
“区别应该有吧。但我可以保证,假的与真迹在文字上一字不差。”
“一字不差?那也需要越接近真迹越好。要知道仿制书在内容上与真迹一般,但人的品性不同,出手的东西自然不一样。真迹读起来,就如同聆听前辈的当面教诲一般,可以更好的揣摩他们的性格爱好和气度。”吴少装腔作势道。
燕人张哪里知道,吴少这番话是梅舒梅如海说过的,不由地心里对吴少有了一些不同看法,他问道:“那少爷的意思是……”
“咱们就拣最仿真的买,这关乎精修的事可马虎不得。”吴少道。
“精修?少爷你也要精修?”燕人张怀疑地看着吴少。
“这个很奇怪么?我不精修到这书院里来做什么?我虽然在文园,但我有信物啊,有信物的人想去哪个园都可以的。”吴少笑道。
“精修当然可以,但你难道要从那本《水经》开始么?”燕人张问道。
“当然,别人看不懂我不管,也许我一看就懂了,要知道,我此前可从来没有看过多少东西,脑袋里可用的地方大着呢。”
“……”燕人张有些懵了,这与读懂《水经》有关系么?想了想,燕人张才道:“少爷,这姜园里根本不让出现那东西,因此我们要弄到那东西,还得去外面买,这书明码标价:五十两银子一本,但这五十两银子……”
吴少一见燕人张面露难色,立即就明白了:“五十两银子么?小意思,明天我带着。”
第二天,吴少身影出现在了青云阁前。
他并没有随燕人张去七里潭集市,一大早,他便跑到燕人张那儿扔下五十两银子,捂着肚子说,自已昨晚吃坏了肚子,不能去了,让燕人张自已一趟,一定要买到昨天说好的书。
燕人张迟疑了下,说还是等吴少身体好点一起去,五十两银子可不是闹着玩的。
吴少说不在乎银子,关键要买到书,而且还是别耽搁了,否则就影响他的精修了。
燕人张无耐,只好同意了。
吴少倒不是有意避开燕人张,他觉得在拿到那本仿真《水经》前,最好先看一看真的《水经》,今天恰好是青云阁的七层开放日,一面由燕人张买书,一面自已看书,两不耽搁。
更重要的是,昨天晚上那个受庄先生支派却不幸被姜园制住的人所说的话,吴少恰巧也听到了,因为那个人说那话时,眼睛似乎就是冲着门内的他,似乎是在告诫,可现在他不但没将自已带走,相反,他也被捉住了。
至于庄先生,听说前几日就不见了踪影。
吴少明白,接下来一切要靠自已了。
吴少慢慢走上青云阁,这一次他没有着急,而是一层层地慢慢转。整个青云阁前五层按经、史、子、集、杂等分类,每一类占据了一层的空间,第六层也是集字分类,其中大多数书生都集中在第四层和第六层。
一到四层,便见人影晃动,竟有十多个人挤在这一层,这些人大多数抱着一本书,摇头晃脑地在那里低声默读,毫不理睬他人。
看到一众书生忘我的样子,吴少心中纳闷:不就是些文集么,会这么有趣?他随意抽了一本来,见上面写着“唐代探花宋讳哲文集”的字样,打开一看,全是那位叫宋哲的文论。再翻翻其它,多数是什么“大隋大业四年甲科第一赢洲周兴卷文”、“唐中元二年郑某文稿”之类。
吴少略略看了几篇,似乎有点明白了,这一层大约都历代考场中的佼佼者的文章,这些书生致力于科考,自然对此最为感兴趣。不过吴少却觉得这些科举考场上的“成功者”的文章无聊透顶,不但晦涩难懂,而且普遍不好好说话,一句话非要分成几句来讲,到头来说了什么根本不清楚。吴少只读了几篇,便觉得头晕。
六楼的人比四楼更多,吴少粗略一数,大约二十多人,可以说文园的书生们一多半在这里,而且吴少立即就发现一件怪事:在这里读书竟需要排号!
这里的书籍少,书架上摆得满满皆是。但却有三四个人并不去翻,而是眼睛紧盯着其它人手中的书,一旦有人略有读完的意思,便有人几乎抢夺一般拿到手里。
吴少见状,颇有些疑惑,他瞥了一眼那人读的书,见书背上几个隶字:《翰林文稿一》的字样,更觉奇怪,因为他发现明明书架上就摆着《翰林文稿一》,而且不止一本,这些人为什么不去翻看,反而争那一本?
真迹?对,大概就是这个原因了,吴少看了半天,想起梅舒梅公子的话,终于有些明白了。那些书生手中捧着的书,大半泛黄,很古旧的样子,恐怕这就是梅公子曾说过的手迹!
吴少也不大关心手迹与仿制本具体有什么不同,但这书阁里竟然有两个文集类楼层,倒是颇不寻常,便随意地翻了翻那些书,看了几本后便明白了,原来这里是一个在朝廷里做过翰林的人写的东西,怪不得很多人在看。
吴少心中想着《水经》,也不多看便迈步走上了七层。
七层的门开着,刚一探头,吴少便觉得眼前情形与下面六层大不相同。
这一层除了桌子、水缸、武师外,竟无书架,四周用青蓝色的布幔挡着,在正对着门的一面,放置了一张古色古香的案几,案几后边是木制佛龛,内有一块牌子,不知写得什么,在旁边,有一个鹤形铜炉,正袅袅飘出阵阵檀香。
初见此景,吴少的第一印象是:此地根本不像是书阁,倒像一处道家修行的静室。
吴少眼睛直盯着大红案几,那里,一个方方正正的水晶盒子里,一本册子正摆在黄绸缎上。册子薄薄的,泛着古旧的黄色微芒,看上去普普通通,却又给人以神秘莫测的感觉。
这,便是那本《水经》的真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