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风尽染满庭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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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夜宿马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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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金风尽染满庭秋
作者:
日暖心怡
本章字数:
8656
更新时间:
2024-11-21

等李世民当了玉佩,又打听了程三郎的关押地点,再赎出程三郎时,太阳已经偏西。

李世民慌忙告别了程三郎母子俩,赶到城门口,正好酉时,城门上匙。

李世民一下子傻了眼,拍拍身上,身无分文。他自嘲地笑笑,摸摸马儿的头,无奈地说道:“乌骓,看来咱俩要露宿街头了!”马儿低低嘶鸣一声,似乎明白主人的困境,垂着头,趿拉着步子慢慢往前蹭。

沿街的客栈不少,可是……李世民沮丧地看看四周,心下暗暗计较,刚才多当些银子好了,这下可把自已困住了。

正想着,一家铺子的小二在门边招呼他:“公子,快来我们店里歇了吧,戌时就宵禁了。”李世民应了一声,张张嘴,想说身上没钱,可不可以用什么东西抵押,明日回家取了钱再赎。可是看看身上,除了给江蕙买的东西,别无长物。

眼见得天已经黑了,肚子也开始咕咕乱叫,李世民心里不免有些不安:若真赶上宵禁,自已被抓进衙门,再让师父来领,到时候更是没了面子。忽然,脑中灵光一现,想起了那个首饰铺子中的老板:那老板既认识无垢,也知道我是长孙家的人,莫不如就到那里借些银两,想必他不会回绝。待明日回府,再派人送钱过来。想到此,他就寻路往首饰铺走去。

正走着,忽的后面有一个人拽住了他的衣襟,叫道:“恩公,马上就要宵禁了,你随我回家去吧。”

李世民吃了一惊,回头看时,却是刚才那个程三郎。李世民下了马,不好意思地笑道:“那就叨扰你们了。我误了出城的时辰,这城里又没有熟人,也的确是没地方去。”

程三郎笑了:“你刚才走后,我娘就不放心,担心你赶不及出城,被困在城里,所以特地命我来寻你。”说着接过缰绳,又道,“我出门时,我娘正在熬粥,现在肯定熬好了,我娘熬得粥可好喝了……”

他说着说着,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就是我家简陋寒酸了些,公子莫要嫌弃。”

“不会的,我正愁无处可去,有你们收留我,我感激还来不及呢!”

程三郎闻言,憨厚地笑笑,拉着马在前面带路,李世民在后面紧紧跟着。

沿街的商铺大多已经关门,程三郎边走边左右踅摸,看到有一个熟肉铺正在挂门板,他将缰绳塞在李世民手中,兴冲冲地跑去,片刻出来,手里多了半个猪头:“我娘说了,要是找到您,就给您买点好吃的。呵呵,托您的福,”他提起手中的猪头,闭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不瞒您说,我半年都没沾荤腥了。对了,中午,今天中午的包子,也是肉馅的,也是托您的福。”

李世民被他逗得一笑,看着他道:“程三哥在这城中干什么营生?”

程三郎不好意思地搔搔头:“我性子爆,没有主家敢雇我。”

李世民摇摇头,改了话题:“你家远吗?”

“不远,这就到了。”说着,程三郎带着李世民拐进一条黑漆漆小巷,在小巷尽头低矮的三间平房前停住脚步。

他冲李世民眨眨眼,弯腰在门前的柴堆中摸了半天,变戏法似的掏出了一个皮囊。见李世民不解地注视着他,程三郎得意地笑道:“酒,我存的好酒!”

李世民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

一个苍老的声音从屋里传来:“谁呀?是三郎吗?”

程三郎忙应声道:“娘,是我。”说着,推开虚掩的院门进了院子。

屋里的老婆婆迎了出来,看到正从门外走入的李世民,喜出望外:“恩公来了,您今天可是让我们给连累了,真是对不住您。您快进来,快,三郎,快请恩公进来。”

李世民对老婆婆施了一礼道:“您快别这样称呼我,什么恩公?我叫李世民,您就叫我世民好了。”

“那哪能行,恩公,不,李公子,快进屋。”老婆婆见李世民没有一点贵族公子的傲气,心中更是高兴。她从程三郎手中接过猪头,喜滋滋地进了厨房。

程三郎把李世民让进中间的屋子里,那屋中虽然陈设简单,却非常干净整洁。

李世民在桌旁坐下,程三郎跑去厨房端饭,不多时,桌上就摆上了一碟子咸菜,一大盘猪头肉,一盘子窝窝,三碗粥和两个杯子。

老婆婆和程三郎也坐了下来,程三郎忙着往杯中倒酒,老婆婆不好意思地说道:“饭菜简陋,让公子见笑了!”

李世民摇头道:“哪里,老人家客气了!”说罢,拿起一个窝窝,就着粥和咸菜吃起来。

老婆婆也不吃饭,呆呆看了李世民半晌,缓缓开口道:“李公子是唐国公府中的人么?”

李世民吃了一惊。在街上时,这位婆婆哭声大,骂得也响亮,十足的一个市井老妪,可刚才从他进门开始,就发现老婆婆与午间相比,如同变了一个人,言谈间处处透着大家风范,本就觉得蹊跷,如今,见她竟识得自已的身份,更是诧异,忍不住问道:“老人家如何知道我是唐国公家的?”

老婆婆笑道:“我人老了,可是眼睛却一点都不花。午间,我看到你的那块玉佩晶莹剔透,绝不是寻常之物。再者,玉佩上有一个篆体的‘唐’字。当今朝中的情形我不知道,可唐国公这爵位是世袭的,断不会变,而公子又恰恰姓李,所以就随口一问,却不想竟是猜对了。说来公子也许不信,二十多年前,我还曾有幸见过国公夫人呢!”

她看着李世民越发不解的神情,解释道:“当年,三郎的父亲乃是石门关的总兵,国公曾与夫人一起到过石门关。“

“这样说来,您是总兵夫人?那……那为何您会流落到此?”

老婆婆长叹一声道:“说来话长。开皇三年,在与突厥的交战中,我夫战死沙场,只留下我与三个儿子。我夫虽说清廉,可是为官多年,也有一些积蓄,生前在大兴郊外置办了些薄田,他故去后,留下我们几个倒也可以依着这几十亩薄田安然度日。可是好景不长,开皇八年,朝廷说我们那一片方圆十里都是万年吉壤,要为皇帝修建寿宫,不仅抢占了我的田产,还征了我的几个壮年忠仆去服徭役,从那以后再无那几个仆人的消息。”

“朝廷有规定,占私田必须在其他地方补给被占者相同数目的田产,为何……”

“名义上的确是补了,可是补的都是盐碱荒地,一锄头下去全都是石头,哪里种的出庄稼?”

“那,将军生前难道没有同僚朋友?为何不去求助于他们。”

“我夫虽然战死,却是打了败仗,甚至有人诬告我夫,说是勾结突厥,妄图献关,事败自杀。朝廷下令严查,亲朋故旧都避之唯恐不及,何况为皇上修寿宫是天大的事,我求告无门啊!”

老婆婆举起衣袖,拭拭眼角的泪水,又道:“我携三子和一个老仆,包了金银细软,来到大兴城中。那老仆出身商家,颇有些经商头脑。他买了一间店铺,经营绸缎买卖,倒是生意红火,我们也算衣食无忧,过了十余年安生日子。谁知先皇故去后,今上即了位,这位皇上好大喜功,巡边之后,带回了许多番邦使臣,为彰显大隋富庶,他下旨要把冬日萧索的大兴城装饰的花团锦簇。于是,我铺中所有绸缎在这时被强行征去,装饰了沿街的柳树。”

“朝廷未给补偿么?”

“补是补了,补了一升明珠。”

“补得不少啊,您们可以卖了作为本钱,再做生意啊!”

老婆婆苦笑道:“也不知朝廷从哪里收来那许多的珠子,没有一个圆的不说,还个个都晦暗无光,加上几乎家家户户都发了同样的东西,市面上多的数不胜数,哪里能买上价钱?说是明珠,其实与石头没什么两样!”

李世民闻言,默然无语。

老婆婆又道:“紧接着,朝廷又开始修运河、征辽东,我长子、次子先后被征服役,杳无音讯,生死不明。为保老三,我只好变卖所有家产,来到这边远之地投奔我的兄长。不想找到兄长时,他因为给皇上出巡塞北修建御道伤了腿,没钱医治,一条腿烂的只剩白骨,已经奄奄一息,没几天就过世了。给兄长办完丧事后,这家中已经是家徒四壁,而我们也囊中空空,全靠老仆出去走街串巷卖些针头线脑度日。就在去年年底,老仆被官家的马蹄踏伤,回到家中便吐血而亡,只剩我们两个。”

“官家难道未给补偿吗?”

“哪有什么补偿?三郎心中不忿,去官府想讨个说法,却被官府拘押,皮鞭棍棒打了个遍体鳞伤,险些丧命。幸而这马邑城中开药铺的孙郎中让人给送了几副药来,他才算是捡了条命。我原想他好了以后,可以指望他出去做工挣钱,可他却不争气,眼见得老仆死后,家中坐吃山空,已经食不果腹,他仍不思谋生之道,一个七尺汉子,竟然……”老婆婆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李世民望望低头默不做声的程三郎,笑道:“老人家不必伤心,我观程三哥相貌奇伟,断不会埋没于市井,若遇伯乐,他日封侯拜将也未可知。”

程三郎听了喜笑颜开,举杯道:“人人都说我不务正业,是个游手好闲之人,今日得遇公子,正是遇见知音了!”

“公子只不过说些开解我老婆子的话,你倒当了真。”老婆婆狠狠地别了程三郎一眼。

“非也,”李世民正色道,“程三哥与那十几个泼皮交手时,干净利落,武功自是不低,但是挨一个老爷子的擀面杖却不还手……”

未待李世民说完,程三郎红了脸,嗫嚅道:“功夫是我家老仆教的,他原本就是我爹的副将。至于说挨打,”他偷眼瞅了瞅自已的母亲,“本来拿了人家的馒头就是不对,挨几下也是应该的。”

“这正是程三哥的难得之处,你能不畏惧强暴,也能不欺凌弱小,这正彰显了三哥的君子之风,志士之道,非真英雄不能为也!”

说罢。李世民端起酒杯,对老婆婆道:“婆婆您不是说你们要回河北老家嘛,恰好我的舅舅窦建德在河北为官,我可以为程三哥写下荐书,您让他去我舅舅那里谋个差事,这样一来,譬若锥之处囊中,其末不日可见。”

“什么叫‘锥之处囊中,其末不日可见’?”程三郎很是不解。

老婆婆狠狠瞪了他一眼,道:“三郎,快些谢过公子,今日咱们可是得见贵人了!”

程三郎忙离席施礼,李世民起身相扶,两人复又坐下。

饭毕,婆婆命程三郎去隔壁邻居家借了笔墨纸砚,李世民提笔写了几行,抬头道:“说了半日的话,尚不知程三哥姓名,还请告知,我好写入荐书之中。”

“我叫程三郎。”

“我是说你的官名。”

“我没有什么官名,我就叫程三郎。”

“哦,”李世民想了想,并不落笔,转身看向老婆婆,笑道,“老人家,人的名姓是个很讲究的事,古来将相的名讳或儒雅,或威武,譬如项羽,如果改叫做项三郎,即使他是楚霸王,这个名字也让人感觉不到丝毫霸气,反而折了威风。”

老婆婆捂嘴笑了半晌,道:“三郎乃是遗腹子,又一直不争气,吊儿郎当的,所以我们只三郎三郎的叫,从未曾想过要给他取个正式的名字。今日,倒烦请公子费心,为三郎取个名字吧!他好武少文,性格又莽撞,我只希望他能少过失,免灾祸,公子若能在名字中体现出老身的心愿,那便是再好也不过。”

李世民也不推辞,想了片刻道:“《老子》中有‘祸莫大于不知足,咎莫大于欲得。’灾祸与过失大多由贪得无厌而起。不知节制的会损害福气,不知道收敛的会招致灾祸。婆婆既然想要大哥一生平安,我看大哥不如叫‘知节’如何?”

“程知节?”老婆婆念了两遍,点头道:“好,这名字好,就叫程知节!”

李世民刷刷点点,写完荐书,交于程知节。

程知节母子大喜,收了荐书,称谢不已。

晚间,李世民与程知节同榻而眠。程知节只躺了片刻,便鼾声大作。

李世民惦记着山中的江蕙,今夜他未去,她会不会饿肚子?漫漫长夜,野兽环伺,她会不会害怕?转念,又想到自已请假时只说自已身体不适,若是师父知道自已非但没病,而且还夤夜未归,明天回去定会责怪,自已又该如何交代?想来想去,越想越觉心中烦躁,加之从未在这样简陋的地方睡过,只觉得身下硬邦邦的土炕直硌得腰痛,更有如雷的鼾声响在耳边,于是翻来覆去,竟一夜未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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