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晚上,待到天边开始泛白,陷入昏睡中的周成才清醒了过来。入目是自已怀里儿子的小脸,紧贴着儿子的是一颗毛茸茸的脑袋,而在他身侧的另一边是同样毛绒的身体,周成目光看着天边那一线白色逐渐吞噬了整片昏暗,天亮了。
周英把父亲扶到屋子里,仔细的打扫着家里的各种垃圾,把剩余的草料拿出来给小花,小花早上已经喂过了丸宁,丸宁好奇的闯进屋子里,这一进让丸宁更揪心了,家徒四壁在这个家里得到了充分的展现,光秃秃的四面墙,该有床,桌子,椅子全部都没有,寥寥几件衣服被随意的撕扯出来扔在地上,除此之外的任何东西都被拿走或者毁坏。
周英脸上原本皴了的脸糊着昨天的鼻涕眼泪和尘土,身上的蓝色衣服也看不出了原本的颜色,丸宁看了看其他的衣服,个个单薄的可以,显然不适合这个时候穿。
周成瘸了一条腿,在指挥着周英把家里打扫得干净一些,昨天看起来狠厉的脸如今挂着青青紫紫的痕迹,只觉得可怜。丸宁不太忍心继续看下去,又蹦跶着回到了小花身边。
小花已经把草料吃完了,见到丸宁回来,带着她在院子中行走,丸宁很想多听牛妈妈讲些什么,可是牛妈妈与丸宁的交流屈指可数。
时间流淌的很快,那天过后,那些人有一个月没有来过,或许是怕周成死了太麻烦,也或许是有了别的讨债主,但是不管怎么说,那些人没再来过对于这个小家都是为数不多的好事情。
天气要逐渐转冬了,丸宁也到了不需要喝奶的月龄,开始吃固体草料,周成养了几天伤之后,在这个月内带着周英在草原上捡了许多东西,有用来过冬的牛粪,也有扛回来的各种草料,那天他们运气好,捡到一只被咬死的羊,火从来没有烧的那样旺过,周成和周英两个人脸上也有了很久没有的笑容。
很快冬天到了,冷风猎猎,丸宁和牛妈妈挤在棚子里两个人取暖,天色也是灰蒙蒙的一片,这样的寒冷是不会有人想要出门的,那群人也是。
周成和周英也躲在屋子里烧着这段时间收集的牛粪,找来的食物储存在院子中,身上裹着那只捡来的羊的羊皮,这个冬天还算是没有那么难熬。
就那样浑浑噩噩的过了一个整冬,周成和周英瘦了些,但是丸宁在冬天个头长得很快,已经有小花半个高了,现在的她饭量大,身上的茸毛也褪掉了,慢慢的就要变成一只大牛。
几乎是冬天刚过去的几天内,周成就决定要离开这里。不知道他们是何时收拾好了包裹行李,也或许是本来就没有什么可以带走的东西。
走的那天,周成没有给丸宁和小花戴上鼻环,小花看了看天际,试探着走出了小院,没有再听到锁链的晃动声,它一步一步的走了出去,站定,看着站在身边的父子俩,突然哞哞叫了两声。
周英摸了摸它的脖颈,小手稚嫩,却布满了风霜的痕迹。丸宁跟随着小花,这一方小院,小花走了出来,丸宁也走了出来,自由,近在咫尺。
可是出乎意料的,小花没有转身归于草原之上,它带着丸宁跟在周成周英的身后,慢悠悠的却无比坚定。丸宁有些不理解,小花明明对于草原那么向往,为什么却不要走进草原里,而是还要跟着他们呢?
丸宁嚼着口中鲜嫩的青草,内心却不理解小花的行为,自由,自由。明明再进一步,就可以不再受人类的束缚,就可以在草原上肆意奔腾;可是为什么呢?
丸宁停下吃草的动作,看向小花,它正配合周英把头低下好让周英把花别在自已的头顶。
一瞬间,丸宁有些东西冲出来,但是却没有抓住。周英给小花别完花之后,又开始来闹丸宁,对于孩子,丸宁总是多的是耐心,而且丸宁现在也是一只小牛犊,也是爱玩的年纪。很快两小只就扑倒在草地上,周成喝着溪边的水,回头看着儿子的笑脸,又把简易制作的水壶灌满了水。小花吃饱之后也凑过去喝起了水,天边挂着太阳,这个季节,温度刚好,不会让人心生烦躁,细嫩的青草挤掉一个冬天带来的萧瑟凄凉,添上融融暖意,天空之上湛蓝晴天,蓝与白的界限如此分明,而在这一隅的他们,也更像一家人。
在经历了好几天的行程之后,人烟越来越稀少,周成就在草地上坐下,他仰头看了看天,叹息着,“就这里吧,就这里吧!”周英不懂父亲为什么叹息,这一路的行走,让周英有些疲乏,听到父亲说就这里了,高兴地把东西都放下,仰躺在草地上。
小花带着丸宁卧下,黑夜之后的天亮了,新的生活要开始了。尽管丸宁不解小花的做法,但是动物的本能让她还不能独立的生活,牛的愿望何时实现,估计是一个问题。自由,平等;牛如果要这些,为何小花不一走了之呢?小花想要的自由又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