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太傅为了给杨仕宏一家祈福,提前在万祥寺住了一晚,像苏年这种身份尊贵的人,在这里自然有特权,所以,他们一到寺院,苏年表明了身份就被提前请到了佛堂边的休息处,柳太傅早已在那儿了,一见到苏年,柳太傅是一阵感激,提起伤心事,更是老泪纵横,苏年好生安慰。
王招宝的注意力被一旁的妇人怀里的小女娃吸引,是杨仕宏的小女儿,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拄着拐杖走了过去。
妇人是小女娃的奶娘,一见是和宁王一块来的人,便朝他福了福身,笑道,“小姐刚吃饱,正精神着呢。”
王招宝低头看着睁着大眼睛的小女娃,乖乖的没有哭,倒是可爱。
“小姐也不怕生。”
“是嘛。”王招宝应了声,她能活到现在,那就是说,皇上放过她了。
“老夫给她取了个名字,”柳太傅和苏年也走了过来,“杨年安,多亏了王爷她才能平安。”
苏年看了大非一眼,心里多少有些愧疚,“往后她有太傅照顾,杨老师在天有灵也会放心的。”
“哎。”柳太傅点点头,“对了,丝絮和郡主应该也快来了,待会老夫就不凑热闹了,麻烦王爷多多照顾一下她们。”
“太傅放心,本王刚刚在山下碰到了她们,让金刀护着呢。”
“这样便好。”
不一会儿,住持也来和苏年打招呼,接近午时时,柳丝絮和黄香香她们也来了,围着苏年一阵瞎聊,大家又吃了些小点心,等时间差不多了,才起身前往正堂。
香坛在正堂大门口前面的大空地中间,几个和尚围着香坛在念经,空地外已经挤满了人,有好些富贵子弟也来凑热闹,因为已经有好几个人与苏年打招呼了,住持早就命人给苏年在正堂边上安排了个小房间,房间的大门就能看见香坛。
苏年对这个没什么兴趣,他之前来玩儿,只是因为热闹罢了,柳丝絮和黄香香倒是很有兴致,苏年便让金刀护着她们去,连福根也放他去凑热闹了。
“你想参与吗?”苏年问抱着拐杖的大非。
王招宝摇头,刚刚从住持与柳太傅的对话中听出,那几个围着香坛念经的和尚是为杨仕宏一家念的,他身上除了他们一家的血之外,还沾染了无数条生命,还是不要去碰脏了那些神圣的东西,免得破坏了祈福。
“不去也罢,其实也没什么,”苏年朝他的眼睛看了看,“不过,我挺想知道,你有没有什么愿望?”
“没有。”原来是没有的,可现在有了,就是希望,苏年一切安好,万事皆顺,无忧无虑,心想事成,平平安安,长命百岁……
“我不信,”苏年挑了挑眉,“你刚刚不是还说要发财的嘛。”
“呵呵,”王招宝轻笑,“我想了想,还是小王爷靠谱。”
“那倒是。”
“那小王爷呢?”
“我啊,我对这些不感兴趣,”苏年眯了眯眼,“不过,这次我倒想要找到那串佛珠。”
“你想要佛珠?”
“嗯。”苏年笑了笑。
午时一到,围着香坛坐着的和尚便站了起来,空地突然冒出好几个和尚,示意人群排好队,原来不怎么用挤啊,只是香客一个一个的上前将手中的三根香插到香坛中,只一下不倒就行。
看着挺简单的,但王招宝已经看好几个人没能让香插住的,看了几十个后,就无聊的犯困了,倒不如去逛逛寺庙呢,转头看向身边的苏年,他已经窝在椅子上睡着了。
大家都在关注香坛,没人会注意边上的这间小房间,王招宝就这么将脑袋靠在拐杖上,看着苏年的脸,不自觉的露出一丝浅笑,喜欢他对于别人来说是件惊骇世俗的事,但是王招宝并不在意,只不过,这事不能让苏年知道罢了,他不在意这种喜欢,不代表苏年不在意这种被喜欢。
听和尚说,这间小房间是专门给断食祈福的香客准备的,为免被打扰,隔音做的很好,王招宝看了苏年好一会儿,伸手往他的睡穴点了下去,然后起身将房间的门关上,外面的喧闹确实消去不少,转身看向房间供奉着的小尊佛像。
“阿弥陀佛,我就犯这一次色心,”王招宝双手合十,朝小佛像轻声道,“反正我就要死了,就当您大发慈悲,让我如愿一回。”
住持安排的倒是妥当,给苏年特意搬的椅子很大,又铺着软软的靠垫,福根倒是了解他家主子,早就将披风放在一旁了,王招宝整理了好一会儿,将自已椅子上的垫子拿下来,又将本来就有的蒲团拿过来,连苏年靠着的也拿过来,总之,拼拼凑凑,整理出了一方看起来挺舒服的地方。
“嘶!”将苏年抱下来的时候还是不小心左脚着地,王招宝满头大汗的出了口气,让苏年的脑袋枕在自已的腿上,低头看着他笑道,“呼,累死了,我这最后的力气都出完了。”
伸手将脸上的面具揭下来,露出了已经毫无血色的脸,王招宝舔了下唇,他的眼下乌黑,任谁一看都能看出是病入膏肓的模样,他迟疑了一下,伸手轻轻抚摸着苏年的脸,他的眉,他的眼,他的鼻子,他的唇。
如果不是知道自已要死,他肯定永远不会直视这份感情,永远不会做这种事,王招宝俯身,他无血色的唇停在了苏年唇上,轻轻碰了下就分开了。
“再告诉你个关于小非的秘密。”
“他也喜欢你。”
“保重了,小王爷。”
***
‘铛、铛’的敲钟声响起,苏年迷迷糊糊的醒来,打了个哈欠,这才发现自已躺在地上,身上盖着披风,坐起身看了看房间,没有人,身下都是软垫和蒲团,大非呢?
“王爷,您醒啦,”守在门外的福根见房门打开,立马迎了过去,“您这一觉睡的可真久啊,天都快黑了。”
苏年看了眼已经是黄昏的天际,“大非呢?”
“奴才不知道,”福根摇头,“奴才过来的时候,这位小师父说,王爷您吩咐了,您要休息,任何人不得打扰,奴才就一直在外面候着。”
苏年看向一旁的小和尚,“是与本王一起的那位公子和你说的?”
“是那位黑衣施主告诉小僧的,那位施主还让小僧给王爷点了些助眠的香,”小和尚说着指了指房间里面的小香炉,“还请小僧帮忙守在外面,直到王爷醒来。”
“那是什么时候?他有说要去哪儿吗?或者,有给本王留话吗?”
“回王爷,大概未时的时候,那位施主并未说要去哪儿,除了刚才小僧说的,并未再说其他,”小僧道,“不过,小僧看那位施主脸色苍白,可能是身体不适,先走了吧。”
脸色?苏年一愣,“他长什么样子?”
“小僧没看清楚,那位施主叫小僧进屋点香的时候就一直背对着小僧,小僧是在他离开时,匆匆看了一眼,因为那位施主脸色太白了,小僧才这么猜的。”
搞什么?苏年皱眉,心里不悦,未时?到现在没回来,肯定是又走了,他的脚还没好,回乌影还能执行任务吗?要走也得等伤好了再走啊!而且不是说好要给他留……
“啊!”
小和尚一声惊呼,福根吓了一跳看向那小和尚,见他一脸惊讶的指着苏年的左手,也跟着看过去,“王爷,你怎么戴着一串佛珠啊?”
苏年抬起左手,手腕上戴着一串绕了两圈的棕色佛珠,珠子不大不小,正是刚好把玩的大小,每颗都油光发亮,是上等的沉香木,但是这并不是他的。
“阿弥陀佛,原来是王爷得了这串佛珠,”小和尚面露欣喜,双手合十,“还听经过的师兄说施主们找了半天都没人找到,住持师父去看了,佛珠也不在,还奇怪呢,恭喜王爷,王爷这一年一定会得神保佑。”
“啊?”福根一把凑过去,好奇的盯着苏年手腕上的佛珠,“这就是那串沉香珠啊!哇!听说今年的珠子是最值钱的,奴才找了一圈都没找到呢,王爷,您怎么找到的?”
“是啊王爷,小僧一直在门口守着,也没见王爷出去啊。”
苏年转头看向房间里唯一的窗户,想象着大非艰难爬进来的画面,又看了看地上那临时拼凑的‘床’,轻笑了一声,又叹了口气,低头看着手腕上的佛珠,“福根,柳丝絮呢?”
“柳姑娘刚刚来过,知道王爷在休息就走了,好像是和郡主帮忙准备斋菜了。”
吃完万祥寺的斋菜,天也完全黑了下来,柳太傅准备带着杨年安在寺里留上七天,住持让几个和尚送苏年他们下山,早上的热闹已经消散,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个人也正往山下去。
“七表哥,你到底怎么找到那串沉香珠的?”黄香香往下快走了几个台阶,回头好奇的看向苏年,“我和丝絮找了两个多时辰都没找到,还以为今天是丝絮生辰,能有好的运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