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糖想了一下，这话也没有什么不可以说的，她说道：“在市南的万达广场，我和妹妹一直都在这一带乞讨的。”
市南的万达广场？
木惜言顿了一下，她深深地记住了这里，然后说道：“好像……我还真的见过你。”
“其实我也见过你。”糖糖突然说道。
木惜言顿时一怔，她方才问出这句话的原因只是想要去查糖糖妹妹到底是怎么死的，又和李忠义有什么关系，而并非是真的见过她，木惜言对糖糖一分的印象都没有的。
“你见过我？”木惜言本来都站起来了，闻言就又坐了回去。
糖糖摇摇头，说道：“也不算是你吧，你和你老公两个人，在广场走过，你的手里还拿着一杯奶茶，是你先看到了我妹妹，问我妹妹家住哪里，为什么在这里乞讨，我妹妹装哑巴听不懂，她‘呀呀呀’地叫着，你给了她50元钱，钱还是从你老公的钱夹里拿出来的，然后就走了。”
等等……那个小女孩就是糖糖的妹妹！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至少半年多前吧！木惜言经她这么一提，才隐隐约约想起了一点印象来，如果不是这一次提起来，那么她可能一辈子都会将这某一天的某一件小事给忘记了。
“原来是你的妹妹，但是……我怎么没有看到你，只有她一个人啊。”木惜言十分奇怪，陷入了沉思。
“因为那时候我被人打伤了，我躲在巷子里的垃圾桶后面，从那个角度能看到妹妹，妹妹一个人在那里乞讨的。”糖糖面无表情地说道。
木惜言问道：“谁打伤的你？”糖糖方才都已经说了半天了，她都没有问到这里来。
糖糖歪了一下头，说道：“是别的乞讨者，他们让我们滚，我不滚，我就被打了，后来他们被人抓走了，要不然的话，我妹妹也会被打，都是命吧，如果他们不被抓走，我也一样会报复他们的，人不都是一不做二不休的吗？我不报复他们，他们早晚来先杀我们。”
木惜言舔了一下下唇，她突然感觉口渴，但其实这不是口渴，其实是她心慌。
“你……”木惜言问到一半，又不知道自己是否该问这样的问题，她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问出来了，“你和你妹妹没有父母，没有孤儿院收留你们吗？”
因为木惜言也一样是孤儿，她就是在孤儿院长大的，所以她不明白，为什么一样的身世，而糖糖姐妹两个人，却在街上流浪。
“以前是在孤儿院的，其实……妙妙不是我的亲妹妹，我和她都从小不知道父母是谁，我们本来就是被抛弃的孩子，孤儿院有一个老师总是打我们，有一天夜里，我就带着她跳窗子跑了，再也不会回去了。”糖糖说起这些往事的时候，脸上还带着惨淡的冷笑。
木惜言咬紧了下唇，她深吸了一口气，竟然一时无言，她该说什么？她突然感觉，在这样的经历面前，说什么都是在冷嘲热讽吗？
不是，木惜言是真心觉得她很可怜，可这种无力感，如汹涌而来的潮水，将她瞬间淹没了。
“你想说什么？说我可怜吗？我不可怜，相反我很想活着，我每一天都在努力地活着，是这个世界不给我们机会，妙妙只有八岁，她连乞讨都要不来多少钱的，我的生命就是为她而活的，可是她却被李忠义杀了，当我得知妙妙死了的时候，我终于那种陷入茫茫黑夜的感觉了，大姐姐，你不会懂的。”糖糖笑着说道。
她虽然长得像是一个十岁的孩子，但她是十六岁的孩子，可她现在说出这些话，就像是……垂死之人了，她也知道自己连杀两人，必死无疑。
她已经什么都不在乎了。
“其实我也是孤儿，我从小在孤儿院长大，我没有被收养，我中学就在外面一直打零工供自己生活，为了赚生活费，我什么都做过，每个人生活都很难，不是有的人从来都只受苦的。”木惜言还是决定说起这些来。
糖糖摇摇头，说道：“你错了，大姐姐，你身在天堂，当然不相信有地狱的存在，你没见过那些……那些黑暗和丑陋，挨饿挨打都是次要的，而且最重要的是，有人爱你，但从来都没有人爱我们，这就是你和我们之间，最大的区别了。”
木惜言咬紧了后牙，说道：“那你后悔了吗？”
“你是问杀人吗？那我不后悔。”糖糖冷冷地说。
木惜言摇摇头，她说：“我问的是，带着妙妙逃出孤儿院，你后悔了吗？”
糖糖突然笑了起来，她笑着笑着，却又哭了，半晌后，她才说道：“后悔了……”
“如果给你回到过去的机会，你还会逃跑吗？”木惜言追问了一句。
“不会有这样的机会，其实如果真的可以回到过去，我也还是会逃跑的，人没做过怎么知道对或者错？”糖糖说完，擦了擦眼泪，又闭上了双眼，长叹了一口气。
木惜言说道：“你就坐在这里吧，我去给你找一个真相。”
“你要找什么真相？我说过了，这一切都和白阿姨没有关系。”糖糖补充了一句，她还以为是这件事。
但木惜言却不是在说这件事，她起身开门就出去了。
从询问室走到隔壁，只需要五步，但是她每走一步都像是走了一万年，脚下被灌了铅，她抬不起腿了。
太多的事情都压在她的肩上，她满心都是疲惫不堪。
“小言。”慕小年从隔壁出来，看到她正扶着墙，大口的喘气。
虽然这里的监控被关了，但是监听还在，他们在隔壁，当然什么都能听到了。
慕小年将木惜言扶着带到了隔壁，又给她接了一杯水。
木惜言将一杯水一饮而尽，而后突然捏瘪了空的纸杯。
“小言，冷静点。”慕小年又接了一杯水，塞到木惜言的手中，再将瘪了的纸杯从她的手心中抽出去。
姜队面色阴沉地看着木惜言，他问道：“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