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夫人好歹也是项大人的妻子，同他成婚五年的发妻，却在这后厨做着下人干的活，反倒是老太太身边又是端茶递水又是捶腿捶背的，正好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也算是有些明白，许夫人手上为什么那么多细碎的伤口了，有新添上去的，但更多的是以前留下的伤疤。
那双手一看就是久经风霜常年劳作的手，称不上好看。
一遍又一遍的在冷水中泡着，那老太太还不满意，还禁止她出府。
许夫人又不是他们项府的仆人，卖身在他们府中了，怎么连个出府的自由都没有。
他娘从小就教育他，以后要是娶了媳妇一定要对媳妇好，夫妻之间是相互的，你给她多一点关怀和体贴，她也会回应你更多。
照这样来说，许夫人这岂止是项大人对他不好，这项老夫人更是百般为难苛待啊。
作为两人的纽扣，项信元实在是太过失职了。
母亲苛待妻子竟不闻不问，而许夫人一看就是常年被这样对待的，说句话还得看项老夫人的脸色。
乔曦也难以想象，许秋澜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
在她的话中，并没有提到这些。
就这踏春之事，也是季舒洵前两天随口和乔曦说到，因为考虑到她来上京五年都没去踏过一次春，乔曦便打算带着许秋澜一块去，话传来的时候，都是同意的。
今天上门却发现了这个画面。
乔曦心中对许秋澜是有些同情的，再加上季舒洵所言，说只要许秋澜说不，或者朝她伸出手的话，那就拉她一把。
季舒洵的话，让乔曦想到了当初的自已，她是被世子从地狱深处拽上来的，如果没有世子，或许都没有她，她或许会被活活饿死，或者成为别人口中的食物，她很感恩。
许秋澜伸手了，虽然只是短短一瞬间。
但乔曦姑且当做她朝她伸手了。
老太太这时用拐杖重重杵在地上，发出沉重的闷响，“你不用在这和老身说这些，我教训我项府中人，让我儿媳帮忙做个菜怎么了，谁还能说老身不对？”
这下孟宸羽确实是被结结实实的气到了。
他满脑子孔夫子的礼仪道德，极力让他控制住情绪，不与这老太太计较。
老太太继续又说：“而且，也不知道怎么会这么无礼没有教养，见到长辈也不知道行礼问好，果真是下人，不过就算是下人也没有这样放肆了，都进我们项府后厨来了。”
“按理来说，你们得给老身行礼。”说着还瞥了一眼乔曦和孟宸羽，喊道：“来人。”
一旁的下人谁敢上前来，都扑通一下跪在地上不敢吭声。
老太太身后的嬷嬷在她耳边轻声劝道：“老夫人，这是季世子的贴身侍卫，可不是什么下人，轻易得罪不得的。”
他们也是有所听闻的，和季世子的贴身侍卫可不比寻常侍卫护院之类的，而老太太这是将乔曦当做府中护院一类的下人了，又是一贯的高高在上的语气。
张口闭口下人主子的，一看就是不会善待府中下人的人，这种眼神还有提到她的语气让乔曦极为不爽。
他们原本是在花厅等许秋澜的，但许秋澜迟迟不来，问也问不明白，说是她还在忙，乔曦就纳闷了，她一个官夫人，整日怎么会有那么多忙的事，再加上府中下人一看就是对他们不上心的程度， 连杯热茶都没有，乔曦耐心已经告罄，直接拽着人问许秋澜在哪。
下人哪见过这个架势，连忙跪在地上求饶，然后带着他们来到后厨，乔曦一到这，就见许秋澜正在洗菜，洗了一遍那老太太不满意还让她洗。
这天气虽然算温暖适中，但这水却是冰凉的。
许秋澜的手都红通通的一片，额上也是密密麻麻的汗，瞧着就是干了挺久的活。
乔曦原本心中就积蓄这不满，又是看到许秋澜被这样对待，老太太又是张口下人闭口下人，要她行礼的，他项信元不过是一个从六品吏部尚书右司郎中而已，不知道的还以为多大的官。
乔曦直接将许秋澜身边的一盆冷水往老太太那边一泼，好让她清醒清醒，以免贻笑大方，泼完然后将盆随手丢在一边。
冷水混着菜叶子就这样挂在老太太的衣服上。
乔曦见状心中还有些可惜——
可惜没淋到那老太婆的头上。
她这人能动手就绝不会动嘴。
这老太太这么精神，完全不像许秋澜口中离不得人的样子，一看就是欺负许秋澜。
这种人在话本子里，都是那种欺负儿媳的恶婆婆，会早死的那种。
要不是看在她是个老太太的份上，乔曦肯定一脚踹过去了。
老太太尖叫一声，手哆哆嗦嗦的指着乔曦，“来人，快把她给我拉下去，把她的嘴给我打烂。”
乔曦面无表情环胸而立，冷眼扫过去，“你再指我，当心我还给你来一盆冷水清醒清醒。”
当然，要不是顾虑到其他，乔曦确实挺想剁了那两根手指头的。
老太太连忙将手指放下，嘴里依旧在那嚎叫着，“不得了了，她居然敢用冷水泼我，定要让我我儿治你的罪。”
见乔曦丝毫不为所动，老太太这下终于明白了，这人可不是什么软柿子，说不定自家儿子也没这么大的权利处置她，立马又说：“快把她给我赶出去，快赶出去！”
旁边下人被一瞪，害怕老太太的手段，战战兢兢地和乔曦说：“乔姑娘，您要不先出府吧。”
乔曦问着一旁不知所措的许秋澜，“许姑娘，要和我们一块出府吗？”
“你敢！”许秋澜还没说话，老太太瞪着许秋澜，先一步开口，将话给堵死了，“你要是今天敢踏出项府的大门，以后都别再进来了。”
果然，这话一出，许秋澜原本欲抬脚走向乔曦的脚步也收了回去，她垂着脑袋，声音很小，“乔，乔姑娘，对不起，我还是明天再和你们一起去吧。”
“明天也不行，你就在家好好抄经书，祈求菩萨赐下一儿半女。”
听到明天也不行的时候，许秋澜微微抬头，眼中满是祈求神色，小心翼翼的开口：“母亲......”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像是我欺负了你一样，但你本身嫁进我们项家五年都无所出，还不准我儿纳妾，真是造孽了。”
老太太一边说一边拍着大腿，完全像个市井妇人，不像官家太太。
抬头的时候，乔曦清晰的看到，许秋澜的眼眶都有些红了。
一看便是在极力忍住心中的委屈情绪，都不敢表现出来。
连微红的眼角都要藏起，以免被人看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