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头,喜宴上闹哄哄的,长柏举着酒杯,在众宾客的簇拥下走三步晃两步。
王大娘子刚去后厨盯了会儿,这时正带着一众仆役匆匆而来,嘴里焦急地喊着,“哎哟,都愣着干什么,快把柏儿扶下来呀,再这么喝下去可怎么好!”
说着,路过长廊的时候还挤了明兰一下。
齐衡刚想伸手去扶,一想到周边人多眼杂的,那手悬在半空,又收了回去。
幸好小桃在旁边搀了一把,明兰柔声道,“我没事。”
接着,两人赶紧去席间,帮着王大娘子把长柏扶回院子里休息,盛纮站到长柏的位置,拱手道,“柏儿酒量不好,先让他去休息会,我来接着跟你们喝。”
齐衡跟明兰随着王大娘子把长柏扶进新房,长柏吐了一地,又唤人来打扫一番,替他更了外衣,几人才走出屋子,留下海朝云照顾他。
替新人关好房门后,先走出来的王大娘子忽然又折了回来,吓了齐衡和明兰一跳。
只见她有些鬼鬼祟祟,笑靥如花地小声道,“不如我们闹个洞房再走吧?图个吉祥!”
“啊?”明兰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一听这话,羞怯极了,“母亲,我就先回去了,祖母那儿还需要有人照顾着。”
“好好,去吧。”
说罢明兰匆匆溜走了,院子里只剩下齐衡和王大娘子,还有一众仆役们。
一时场面十分尴尬,齐衡只好以郡主唤他早些回家为由,也溜走了。
王大娘子见只剩自已,觉得无趣,只好回正厅招呼宾客去了。
就这样过了半个月,忽然有一天,皇帝宣布要准备出巡的事,于是一连几日停了早朝。
齐衡和黎云翰都嗅到了异常的味道,果不其然,那日平宁郡主入内宫探望皇后,回来时神色凝重。
齐国公担心她,问她发生什么事了。
她说,官家可能是病重了。
此话一出,齐家三口沉默了。
皇帝本就年迈,膝下又无子嗣,说句不好听的,随时都有可能江山易主。
而齐国公府的荣宠也都是基于郡主与当今皇后的关系,日后若没了皇后这层关系,虽有国公府的虚名,只怕也会大不如前。
这也是平宁郡主一直以来担忧的。
“若是能与日后的太子结亲,那才是保全我们齐国公府荣华的长久之策。”
这话是故意说给齐衡听的,他心下一沉,早料到有这一日,却不想来得这么快。
如今邕王有勇无谋,兖王又心狠手辣,没有一个堪当大任。用黎云翰的话说,即使上了马迟早也会被拉下来。
齐衡提醒道,“母亲,如今乾坤未定,谁能保证日后的太子是谁?若是选错了,输的那家必定被打压得永不翻身。”
此话一出,立刻警醒了齐国公和平宁郡主,决定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五日后是好天气,永昌伯爵府的吴大娘子又攒了一局马球会。
帖子送到了各家府邸,齐国公府也收到了。
郡主听说邕王的女儿嘉成县主和兖王妃的侄女徐清乐都会来,于是十分积极地拉着齐衡盛装出席。
齐衡虽不情愿,但他知道吴大娘子这场马球会为了撮合梁晗跟明兰,所以一定也会邀请盛家。
他想,能见明兰一面也好。
下了马车,平宁郡主来到观台上坐下,吴大娘子及几家大娘子们纷纷来问候说话。
齐衡正觉得无趣,想四处走走,正好瞧见远处黎云翰向他跑过来,高兴得像只小兔子似的。
原来黎家也受邀出席了。
黎云翰正一路小跑着呢,谁知不小心撞上了一位姑娘。
她一回头,清冷的眉眼,嫣红的嘴唇,三分傲气,七分明艳。
在众目睽睽之下与一名素不相识的男子有肢体接触,她羞怯急了。
一边拍了拍青色的衣裙,一边怒喊,“喂!”
“抱歉!抱歉!”黎云翰连连向她道歉,一边也没停下脚步,向齐衡跑过来。
而那姑娘在他背后好像骂骂咧咧着什么,但具体是什么也听不清。
这一边,齐衡招呼黎云翰到一旁小桌边坐下,两人吃茶闲聊,乐得自在。
聊了没一会儿,就听见不远处球场那里闹哄起来。
远远过瞧去,齐衡的目光定住了。
又是那个青衣姑娘,正嚷着什么,而被她拉着的粉裙小姑娘,正是明兰。
听小厮说,那位青衣姑娘就是兖王妃的侄女徐清乐。
这次的彩头是一枚和田暖玉佩,徐清乐十分想要,所以顺手拉着上一场的明兰一起打。
原本对手是梁晗和余嫣红,可这会儿余嫣红累了,想下场换人。
徐清乐在球场内四处环顾了一圈,然后径直走过来,一只纤纤玉手快要指到黎云翰鼻子上,说道,“你,敢不敢跟我打一场?”
正低头喝茶的黎云翰一愣,没想到自已坐在这里还会被点名。
他的马球打得不好,又惹不起这位高门贵女,只好赔笑,“这位徐姑娘,我实在不擅长马球,不如让元若兄陪你打吧。”
说罢,用手肘推了一推齐衡,齐衡并不想接茬。
徐清乐又道,“那梁六公子根本不够我打的,要不你俩一起吧。”
年纪不大,口气不小。
齐衡与黎云翰对视一眼。
于是场上就变成了:徐清乐和明兰,对齐衡和黎云翰。
黎云翰不情不愿地上了场,齐衡则拱手笑道,“徐二姑娘,盛六妹妹,承让了。”
明兰有些懵,“啊?我们跟小公爷和黎公子打?”
徐清乐眯起眼睛,“你放心,听说这个黎公子的马球技术啊,还不如空气,咱们专心打那个小公爷就是。”
那一场打得是畅快淋漓,黎云翰被打得蔫儿了,倒是齐衡一人对抗两个高手,勉强打了个平手。
最后还是险胜了。
“太畅快了,遇见两位妹妹也算是棋逢对手了!”
齐衡跳下马,前阵子在谏院忙得整个人都紧绷着,此刻感觉身心舒展开了。
他拿到彩头,那枚通透的黄白和田暖玉佩,串着琉璃珠和长长的流苏。他把玉佩给黎云翰,示意他拿过去给徐清乐,算是两人不打不相识。
黎云翰撇撇嘴,走过去,手一横,玉佩落在徐清乐面前。
玉身摇曳之间,玉色白润中透着淡淡黄晕,十分好看。
徐清乐扬着脑袋,盈盈一笑,高兴地收下了。
而所有人都没注意到的是,旁边的齐衡悄悄朝明兰眨了眨眼睛。
四人有说有笑地走下场,就听见场下远远地闹哄起来,好像是在王大娘子的观台上。
明兰跟清乐相视一眼,匆匆走向观台。齐衡和黎云翰也跟上。
几人过去一了解,才知道是梁六郎与盛五姑娘在观台后侧院子里私会,好巧不巧,被正要去更衣的吴大娘子和郡主娘娘撞见了。
在场的人都瞪大了眼睛,大吃一惊。
齐衡更是觉得难以置信,梁晗和盛如兰?哪里不对吧……
此刻,观台上的王大娘子又恼又慌,而如兰只是低着头直哭,说没有的事。
据如兰哭哭啼啼地说,是有小厮传信让她去球场后侧,一去那儿就见到了梁晗。
梁晗那边当下矢口否认,却说不清自已为什么要去球场后侧。
吴大娘子皱着眉头,瞧瞧梁晗又瞧瞧如兰,心中有了些眉目。
“那定是有人要陷害我们家如兰!”王大娘子听完忿忿道,一边把如兰护进怀里。
“如此听来,是不是小厮传信传错了人呢?”一直在一旁默默听了半天的徐清乐忽然站出来。
她问如兰,“你还记得是哪个小厮吗?不如将马球场的小厮都叫过来,一问便知。”
齐衡心想,这个徐清乐不愧是将门虎女,做事真是利落爽快,也不思虑后果。
倘若真像她所说,是小厮穿错了人,那么刚才明兰在场上打马球,要说传错,那只能是墨兰了。到时候把小厮都叫来,只会让事情一发不可收拾,盛家女子的名声都会受损。
闻言间,齐衡向长柏使了个眼色,眼见长柏也正有此意,他款款站出来说道。
“都是误会,先前是我与六郎有约,怕是小厮传口信有误,让四妹妹误会了。”
一旁的海朝云也非常拎得清,帮忙打圆场,“方才都怪我身子不适,官人才延误了和梁公子会面的时辰,这会儿小厮来传,又闹了误会。”
王大娘子火冒三丈,指责长柏,“那你怎么不早说!这害得你妹妹差点受了大委屈!”
长柏和海氏俯身道,“是儿子和儿媳的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