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朝梦回私塾

“呼……”

齐衡猛地从床榻上惊坐起来，贴身的衣服因为发汗而微微潮湿。

守在房内打瞌睡的不为听见声音跑进来，撩起帘帐，“公子，你没事吧？”

齐衡愣了愣，此刻看见不为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他有点恍惚。

一时不知是自已在做梦，还是梦刚醒。

“你……你没死？！”

“噫！公子您说什么胡话呢？可别是昨晚抄书给您抄糊涂了！”

齐衡有些欣喜，但还是不敢相信，伸出手指戳戳不为的手臂，又使劲捏了捏，直到不为疼得呲哇乱叫，才确定他是真的活着的。

正当不为要为自已叫屈时，齐衡一把抱住他，“太好了！不为……太好了！”

这下把不为整懵了，花了好大的劲才松开，“公子，看您是真的把脑袋写糊涂了！”

齐衡高兴之余，才反应过来不为刚说的什么“抄书”。

“啊？什么抄书？”

问完这话，他才注意到，自已睡的房间并不是齐国公府的屋子。

很眼熟，好像是……盛家？！

“您昨天还被庄学究罚抄书呢……”

不为还没说完，齐衡便掀了被子走下床。他环顾四下，还真的是当年在盛家读书时的屋子。

难道先前的一切……只是自已做了一场梦吗？

那如今自已和六妹妹，是不是还有希望？

说罢，有些欣喜得不知所措，赶紧吩咐不为为自已准备好洗澡水，痛痛快快地洗了一场。

让不为替自已梳整了头发，换上一身白底红襟的长袍。

那会儿已经是天蒙蒙亮的时候，齐衡带着不为出门，正要往私塾院子去，刚好撞上同行的顾廷烨，那时的他还是顾家那个混不吝的嫡次子。

“哟，元若，你今天……”顾廷烨朝着齐衡上下打量，“特别地神采飞扬啊。”

齐衡想到那场“梦里”顾廷烨娶了明兰，嘴角的笑意微微收起，恭敬地向他执了礼，“二叔好早。”

顾廷烨弯起眼睛，顺手拍了拍的肩膀，说，“二叔昨儿的《归园田居》没抄完呢，要去补完。”

说罢，先行一步往私塾院子走去。

只听不为在一旁纳闷道，“昨天抄的不是《战国策》吗？”

不远处，顾廷烨忽地停下脚步，回过头一脸惊恐。

日头出来的时候，刚好照下一道光影，投在学堂的木柱上，整个学堂都有些朦胧的亮堂。

这会儿男孩女孩们都已就位，虽然隔着一道屏风，但齐衡一想到六妹妹就坐在隔壁，心下不禁掀起一阵涟漪。

彼时，庄学究悠悠地走进课堂，一边让大家开始早读，一边吩咐侍读把昨天的作业都收上去。

“嗯，不知道诸位昨天有没有认真完成作业，我来考一下大家吧。”

只见庄学究用书册点了下正打哈欠的长枫，“你，说一下邹忌讽齐王纳谏篇，邹忌暮寝而思之后，得出什么结论呐？”

这会儿，长枫已经清醒，但答不上来也只好左顾右盼挠挠头。

庄学究摇摇头，又点了下屏风那一头，“六姑娘，你说。”

明兰小小的身子端端正正地站起来，甜糯细软的嗓音念起词来，语气颇有些老成。倒把邹忌那几句一字不差地念了出来。

齐衡在另一侧听着，低下头，不禁微微扬起嘴角，就差把头埋进书册子里了。

不知为何，总觉得很久没有这样听过六妹妹的声音了。

可没想到，这一幕被庄学究尽收眼底，他提起戒尺敲了敲桌沿，“小公爷，你笑什么？你是觉得六姑娘说的不对吗？”

“啊，没有没有，”齐衡忽然被点名，匆匆收起笑意。慌乱中站起身，差点打翻了笔墨，“呃六妹妹说得都对。”

庄学究又问，“那你说说，她说的什么是对的？”

齐衡深呼一口气，缓了缓心绪，答道：

“邹忌劝诫君主纳谏，广开言路，多自省自身。而我们为人子、日后若为人臣，面对国事家事，都应多听多思量，勿被花言巧语蒙了心智。”

庄学究点点头，这才勉强放过了齐衡。

但接下来的课，齐衡再无意听庄学究讲了什么，只能听见心口胡乱跳动的声音。

神思心好像随着吹进来的微风，扬到院子里，转一圈，飘到屏风另一头那个叫盛明兰的小姑娘旁边了。

那阵子，故意找各种由头和机会在盛宅各种小路上偶遇明兰。

可好不容易说上两句话，明兰总显得有些怯怯的。

有时明明相对而立，她都要连连退后好几步，两人之间总要隔着老远。

倘若有人远远看过来，倒像是两个十分不相熟的人在小路上寒暄。

“六妹妹，你做什么老躲着我？”

那日在寿安堂附近遇见，齐衡玩笑似地逗趣明兰。

那双仿佛盛了一池清泉的桃花眼半笑地看着她，把明兰瞧得愣是不敢抬头。

这次，齐衡没有走近，任两人之间隔着四五步的距离，隔着一条小路、微风，还有春日海棠飘落下来的花瓣。

“小公爷有什么事吗？”明兰问道。

“碰巧遇到六妹妹，我正要去给盛老太太请安，六妹妹要一起去吗？”

“我刚从祖母那儿出来。”明兰迅速抬眼看了一眼齐衡，又低下头去，她那张白净软糯的小脸几乎就要埋进一头轻盈的刘海发丝里。

齐衡明白她的意思，也没再强求。正在两人相对无言，又别扭着谁也没有先走的时候，齐衡又开口了。

“嗯，过一阵子要会试了，我可能有一段时间不在盛府……”

早在前几天齐衡就准备了好多话，可等到站在明兰面前的时候，却磕磕巴巴怎么也说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