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嫂!”
“门没锁,进来。”
守在门边的小丫头醒了,替大小姐开了门。
赵小善不起身,头也不抬,听得关门声,“何事?”
赵小善向来如此,跟她爹一样总是板着个脸,开镖局的要管手底下的一大群镖师,不威严是不行的,赵家父女摆这副面孔是摆习惯了,许家天天看,日日看,也早就习惯了,是故许欢欢并不觉得无礼,但并不妨碍她抱怨。“反正从来都是她清高,我无赖。”许欢欢在心里想着,撇撇嘴,张开双臂。
“抱抱。”
赵小善打量了她一眼,伸手以剑鞘抵在许欢欢肩头,“嗯,这个距离合适。”
许欢欢浅吸一口气,鼻子哼哼。“小善姐,你这样不好。”见对方没有想理她的意思,只得自顾自继续说下去,“好吧,我来呢只是想跟你说,许宗晓是这天底下最好最好的人,是这世间我最好最好的大哥,你要争取当我最好最好的大嫂,你不许欺负他。”赵小善看了她一眼,还是不说话,只是将长剑入鞘,“你,你,你要是欺负她,我就把这剑要了来,让你以后都擦不了它,我以后也再也不要同你讲话了。”
赵小善或许是被她的孩子气给笑到了,“我原本以为你是个没心肝的,没想到你和你哥哥一样,也是个玲珑心窍。你放心,我们舞刀弄棍的,怕的就是费心思。我是怕他的,行了吧?”
“怕我什么呢?”许宗晓带着满身酒气走了进来。
“怕你有了嫂嫂,就不疼妹妹了。”许欢欢打趣道。“哪个在你跟前胡说八道?待我提剑去,去砍了他。”许宗晓佝着身子,做拔剑状,在腰间空摸索了半天,最终解下里袍的红腰带,拿着就要劈砍,“咦,今日这剑怎的软绵绵的?”转头醉眼看向赵小善,“娘子,取你的棍棒来!”许欢欢知道他吃醉了,又是他两个人的洞房花烛夜,早就开溜了。
许家这一前一后的喜事办的可谓是热闹至极。虽然平时许宗晓没少挨打受骂,可大多时候爹娘的这一碗水端得可是平平的,两桩婚事办得也都是体体面面的。
今日是赶场日,崇远县内,太阳还未明,开门做生意的人、支篷子出摊的人、走街串巷叫卖的人就都出来了;卖菜的和卖鱼的争摊儿,惹得鸡鸭鹅一阵乱叫;卖胭脂水粉头油的货郎,身边总是围着一堆叽叽喳喳的小姑娘;卖抄手面条的,应了这边应那头,正忙乱着,小帮工又打了碗;斗鸡走狗的,抽陀螺的,喝茶听书的,随着太阳升起,也慢慢堆在一处了,崇远县是个淳朴富足的好地方。快到正午,摊贩的叫卖声渐渐弱了下去,收摊的人开始陆续往城门口赶了,他们都是住城外的,出门的时候天是越走越亮的,回去的天是越走越暗的,所以他们都是来得早也回得早,有人说今天运气好,来的都是大主顾,下次赶场多备些好货;有人说我今天没卖起好价钱,明日是寒天也得继续来,能多挣一个是一个。
门外丫头在敲门,许欢欢从被窝里爬起,拖长了声音:“知~道~了~”丫头们侧在门边,试探性地推开了门。许欢欢闷头回想起前些日子,洞房红烛,长亭送别,在这之后,至少有好长一段日子,她是不用晨昏定省的。迷迷糊糊中,她往旁边摸了摸,握住一只大手掌,顺着手掌她就滚了过去,那人弯过手臂,手掌覆在她腰间,她就趴在他臂弯里了。两个人都还没完全清醒,许欢欢把头埋在他脖子间,哼哼唧唧,温柔缱绻了一番,突然像下定决心似的,她伸腿搭在他腰间,翻身,跨了过去,说实话,许欢欢根本就是滚过去的。
丫头们上前来伺候穿衣,只一会儿功夫,洗漱收拾好了,许欢欢坐在镜子前开始给自已梳妆,这些能自已干的事从不假手于人。盥洗的丫头收拾妥当,正准备下去,周亭舟招招手,就着剩下的水,也开始洗漱。二人一人镜前梳妆,一人床前洗漱,嘴上倒也没闲着。
“这两日我收拾书房,瞧着有一幅画儿,题为《小荷》,我看画的挺好,你送给我怎样?”许欢欢画完眉毛,施完口脂,对着镜子抿了抿嘴。
周亭舟略微思索了一番,不知道是没睡醒脑子发懵还是怎样。“不过是幼年时读杨万里的诗,照着他的诗,凭着想象随意画出来的,算不上什么好画,父亲竟然没丢?你若要,改日我画一幅十里荷塘的长卷给你怎么样?”
“你画的当然都是好的。以前的那幅《小荷》我要,改日的那幅《十里荷塘》我也要。”
许欢欢举着手臂,笨拙地盘着头发,撑着这边又松了那边,没几个来回就泄了气。“这眼睛长在后头的事儿,自有我们做丫头的来干。”春分走上前来欲替少夫人梳头。“算了,算了,”许欢欢将发簪一丢,似乎是生气了,明明是她自已笨手笨脚。周亭舟也是觉得好笑,招招手,让丫头们先下去。他只罩了件外袍,弯下腰去,“生气啦?”眼前人却是眼珠子一转,装作可怜巴巴的望着他,“今日我不盘发可好?”周亭舟知道她是嫌麻烦累人,一把搂住她散下来的长发,“劳烦我的娘子,听话乖乖坐好,乖乖梳头。不让丫头们帮忙的话,为夫的来替你梳。”。
许欢欢扑哧笑出了声,她的夫君哪里会梳女子的髻,不过是逗着自已玩儿。她拉着周亭舟坐下,今天不知怎么的,就是不想盘发。“从前娘亲给我梳过好多漂亮的发髻,有种蜻蜓样式的我最喜欢了,我梳给你看可好?”许欢欢冲着他眨巴着眼,她惯会撒娇的。
“我看你衣衫鞋袜,都有蜻蜓绣样,如今连头发都能挽出蜻蜓来呢?”
“当然,娘亲手巧,发带都可以为我捻成蜻蜓的。”
“那你可有蜻蜓的手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