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庭砚射出那一箭后,策马朝着城楼下奔去,身旁的部下见状,也都随他上前护卫左右。
眼看着快要来不及了,他便从马上起身,脚尖轻点马首,快速朝着言玥的方向飞去。
身后的东夏军也按捺不住,随着他们上前。
“攻城!”
“杀!”
“......”
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铁甲骑兵如同一支利箭,朝着宫门靠近,朝禁军发动了猛烈的攻击。
耳畔风声呼啸,两人的身影在半空中交汇,季庭砚稳稳地接住了言玥,城楼的流矢若飞蝗般朝他们的方向飞来,密密麻麻遮天蔽日。
“主子,小心!”
季庭砚的两个护卫,查玦和查玉,手上拿着精铁所制的铁伞,飞身来到他们身边,将他们护住。
“主子,殿下可无事?”
箭矢的不断冲击险些让他们跪倒在地,季庭砚紧紧地抱着言玥,用自己的身体护住了她,减轻了坠落的冲击。
言玥在落入季庭砚怀中的时候,便觉浑身疼痛难忍,喉间的腥甜让她心中一沉,中毒?她什么时候中的毒?
“救我......”
言玥抓着季庭砚的手腕朝着他乞求,眸中满是不甘和求生的欲望,随即嘴角溢出一丝血迹,昏迷在季庭砚怀中。
季庭砚看着言玥嘴角格外鲜艳的血迹,心中又是一沉,他似乎闻到了荼蘼花的味道。
言玥再次醒来的时候,皇宫已被东夏军攻下,她也被安排在了瀚海国皇后的辞岁宫。
未睁眼,便有说话声传入她耳中,并非她故意偷听,实在是这殿内,太过安静,以至于那声音直直地便往她耳朵里钻。
“此次能顺利攻下瀚海国,多谢姑母相助!”
低沉不失磁性的声音让言玥瞬间认出,说话的该是季庭砚,而被他称作姑母的人,应该就是十年前风啸关一战兵败,被迫与瀚海国和亲,做了瀚海国皇后的东夏长公主季絮。
“你不必谢我,我们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只是绾月,她身上的荼蘼花毒,是你让人下的?”
两人隔着屏风坐在外间,提及言玥的时候,长公主季絮不由得朝着里面看了一眼,脸上一闪而过一丝意味不明的笑。
她的兄长,当初能牺牲她,如今再牺牲一个不受宠的女儿,似乎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和亲之计虽是我提的,但我从未想过要害她性命。”季庭砚眉头微微皱起,淡淡地说道。
一路上绾月的吃食都有人查验,不可能有人在他眼皮底下给绾月下毒的。
但是太医说她中毒已有月余,若不是在途中下的药,那就只能是在郢都的时候就被人下毒了。
“花开荼蘼”是东夏皇室特有的毒药,三月为期,中毒越深,中毒者容貌愈盛,而后在女子容貌最盛的时候结束其生命,其血液中也会带上荼蘼花的香甜。
此毒药多用于执行勾引魅惑任务目标的细作身上,一来为了控制细作,二来也能为她们添加一分助力,但此番绾月身上的毒......
“不是你,那就是皇帝了,我们这位陛下,还真是一如既往地心狠呢!”
长公主勾起嘴角,指尖轻轻抚过鬓发,当年那一战,若非皇帝听信谗言,贻误战机,又怎么会败?
可最终这一切的后果,居然都让她一个人担了,又凭什么呢?只因为他是皇帝,所以他不必为此付出任何代价?
“姑母慎言!”季庭砚端起茶杯,轻轻撇了撇面上的茶叶,抿了一口,语气依旧没甚起伏地提醒道。
言玥躺在殿内,睁眼呆呆地望着华贵的帐幔,指尖轻轻摸了摸颈间的纱布,虽然伤口不深,但还是让她有些后怕。
此刻回想起来,还有些手软脚软的。
唉!她心中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这绾月公主真是给她出了个天大的难题,报仇?若真是皇帝下的毒,连皇帝一起杀了?
也不知道那个小婢女阿紫怎么样了,若是她在还能帮忙应付一下外面那两个,眼下自己对这个绾月公主的喜好脾气都不甚了解,只怕是一张口就露了破绽。
要不直接装失忆好了?不行不行,她是中毒又不是撞到头,怎么装失忆?
言玥思索得太过入神,丝毫没注意到外面说话的声音已然停下,待余光中映入一片黑色的衣角,言玥这才想起来,自己忘了控制气息,以季庭砚的武功,怎么可能察觉不到她已经醒了?
电光火石之间,言玥拔下头上的发钗,从床上翻身朝着季庭砚扑去,眸中霎时泪光闪烁。
“你们都是骗子,你和父皇都在骗我!为什么?为什么?”
言玥将人扑倒在地,金钗抵在季庭砚喉间,带着哭腔连声质问。
“季庭砚,你不是说过会保护我的吗?父皇不是说过,等我回去,就封我做东夏最尊贵的公主吗?为什么骗我?为什么......”
言玥闭上眼,泪珠从眼尾滑落,她想起绾月公主临死前的痛苦和不甘,那个傻姑娘到死,都念着她的父皇,从未怀疑过,想要她命的,有可能就是皇帝?
“绾月,你听我说......”
季庭砚听她这样一说,瞬间就猜到她应该是听见刚才他和长公主的谈话了。
于是他一手抓着她握着金钗的手腕,一手虚扶着她的腰,放缓了语气朝着言玥劝道:
“陛下从前如此宠爱你,断不会......”
“不要和我提从前,自从他逼死母后,我就该认清他的真面目的,如今母后没了,舅舅和外公都没了,那个冷冰冰的皇宫,不回去也罢,皇兄你放我走好不好?就当我死了,死在了瀚海国,我不想回去了,我不回去了,万一真的是父皇想要杀我,我该怎么办?我不想回去了......不回去了......”
她害怕极了,红着眼眶怔怔地看向季庭砚,口中不断地乞求他能放自己离开。
季庭砚在听见她说皇帝逼死了皇后的时候,眼中有些许诧异,她不是一直不相信皇后是被皇帝逼死的吗?但接着便恢复如常。
“绾月,方才我和姑母说的话都只是猜测而已,当不得真,就算父皇之前几年冷落了你,但你终究是他的女儿,他不会如此狠心的。待我们回去查清楚,若到时你还想离开,皇兄再想办法送你离开,如何?”
言玥心中默默翻了个白眼,“到时候”不就相当于在给她画饼吗?若不是她的目的是潜入东夏,这饼打死她都不会吃的!
季庭砚见她情绪稍有缓和,于是松开握着她的手,随即抽走了她手中的金钗,柔声宽慰道:
“绾月,你先起来,有什么事情我们慢慢说。”
季庭砚眉头微蹙,他们此刻这尴尬的姿势,若让旁人瞧见了,少不得要生出些流言蜚语来。
言玥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随即又掐着他的脖子,装作生气的模样朝他道:
“不,除非你发誓,以后一定保护好我,若是再让我身陷险境,你就......你就自罚十鞭子谢罪!”
殿内忽地陷入沉寂,言玥颇有些心虚,毕竟她好像没有什么谈条件的资本。
但她还是不得不装作强硬地与季庭砚对视,只是在对上季庭砚如墨般的眼眸之时,竟诡异地有些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