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言玥看着他额头上的汗珠,率先败下阵来,她低下头,再抬起时,眼中隐隐透着笑意,和颜悦色地与他说道:
“公子,是我们救了你,这救命之恩,不是这样报的吧?”
言玥的目光落在被他握住的手腕上,虽然他手劲儿有些大,但这点疼还远不及这人,他因为手上太过用力的缘故,手臂上的伤口又渗出了血迹,言玥只是看着便觉得疼。
听言玥这样说,他的手缓缓放下,然后眼中眼上些许歉意:“在下裴明,唐突姑娘,还请姑娘恕罪。”
他的声音干涩嘶哑,嘴唇泛白,身体还控制不住地打着摆子。
言玥揉了揉手腕,走到桌边给他倒了一杯温水:“没事,谁让你命不该绝,遇上我们几个心地善良的人了呢?”
她将茶杯递到裴明手边,岂料这人先是看了看他,然后犹豫着伸手,言玥没好气地一笑:“怕我下毒?”
她一扬眉,抬手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然后回身又给他倒了一杯:“再一再二不可再三,你再怀疑本姑娘,渴死你算了!”
这次裴明倒是乖巧地从她手上接过了茶水,但还是微微抿了一口便作罢了,言玥看了他一眼,深觉这人的戒心不是一般的低。
“算了,懒得管你,既然醒了,是去是留,你自便吧。”言玥眯了一下眼睛,眸中闪过一缕精光,这人的伤要是能走出这院子,那才有鬼了。
随后便放心大胆地离开了屋子,去找楚辞:“楚公子,他醒了,你去看看?”
言玥靠在厨房的门边,看楚辞挽着袖子,在里边忙碌。
今早还是文质彬彬,温文尔雅的书生公子,此刻倒是像极了寻常人家的......咳咳,言玥扭过头瞥向门外,脑海中闪过顾斯年第一次登堂入室,给她做饭的模样。
“玥儿,对你,我蓄谋已久。”她记得当初顾斯年是这样说的吧?也不知道他和哥哥如今怎么样了。
“阿玥姑娘,这是漆竹做的海棠酥,你尝尝?我先去看看那位公子。”
楚辞自是发现了她那一瞬的失神,不过也没多问,将盛在碟中的海棠酥递给言玥,随后一边朝着主屋走,一边将挽起的袖子放下。
言玥有些伤感地倚在门边,望着热气腾腾的灶台,再次陷入沉思,她得加快速度才行,不能再浪费时间了。
这几日她将原身的武功和毒术都熟悉了一遍,但显然是不够用的,若是再遇上兰因那样的高手,就凭她现在的武功还是没有还手之力。
至于异能,以灵魂为代价的契约,总让她不自觉地有些排斥。
思来想去,竟然还是得向权力靠拢,那么想要接近大皇子季庭白,最快的方法又是什么呢?
钱,权,美人,还是......
“怎么不吃啊?”楚辞回来,便见着言玥依旧靠在厨房门边,手上的点心,自已递给她的时候是什么模样,如今还是原封未动。
言玥霎时回过神,眼睛眨了一下,笑着与他道:“在想事情。”
她说着从白瓷盘里拿了一个海棠酥,一边吃一边朝着楚辞问道:“楚公子去过郢都吗?都说郢都繁华,客商往来云集,好不热闹。”
楚辞又回到灶台边,方才他去看了一眼裴明,人虽然醒了,但是状态显然不是很好,于是他就让人在屋中继续休息了。
“天潢贵胄,宝马香车,才子佳人,贩夫走卒,人流如织。”他轻声与言玥交流着,手上却不停歇,恰好今日漆竹买了鸡,炖个乌鸡汤喝正好。
“郢都的百姓,比起雍州城,还真是幸运。”言玥的眼神有些许黯淡,低着头看着拿在手里的海棠酥。
“雍州城往后也会越来越好的,北陵王灭了瀚海国,又有宁王殿下坐镇婆罗城,震慑西荒诸国,即便月岐国想要有所动作,也会再三思量的。”楚辞微微一笑,似乎看出了她的担忧,于是耐心地开导她。
“真的?这位宁王殿下是?”言玥目光盈盈地望向他,方才黯淡的眸子里,流光溢彩。
“阿玥姑娘芳龄?”楚辞站在灶台边,拿着蒲扇轻扇着,似乎被炉火热到了。
“十七。”言玥期待地看向他,虽不知道这和她的年龄有什么关系,但还是老实地告诉了他。
“十七啊......”楚辞半眯着眼,思绪似乎有些飘远:“宁王殿下在这个年纪的时候,已经出使西荒,建立了婆罗城了。”
言玥即便是个已经快要读研的人了,但是对这些英雄人物,还是有些莫名的憧憬和崇拜的,她像是个准备听故事的小姑娘一般,先是给楚辞倒了一杯茶,然后自已搬了个小板凳坐在门边,眼神亮晶晶地望着他。
楚辞被她专注的眼神烫了一下,挪开与她对视的目光,嘴角不自觉地勾起:“那已经是十三年前的事情了......”
宁王,赫连清羡,先帝早年游历江湖结拜的义兄之子,后赫连家被人寻仇,满门被灭,唯有赫连清羡逃了出来,后被先帝寻回,认为义子。
景和帝继位之初,宁王不过六岁,因先皇所托,景和帝对这位最小的,对自已没什么威胁的弟弟,还算照顾。
又十年,赫连清羡虽然是在皇室长大的,但他却并不喜欢待在郢都,身上依旧带着他那位游侠父亲的自由洒脱,于是独自一人离开郢都四处游历。
待东夏游历遍了,他便去了西荒,据闻这位宁王殿下在弥那国,遇见了一位姑娘,他对那位姑娘一见钟情,最终却求而不得。
后来弥那国被月岐国攻破,赫连清羡喜欢的姑娘也在那场战争中死去,按照一般的故事情节,他本该一蹶不振,可偏偏,这位宁王殿下的故事到了此时才刚刚开始。
听说那女子从前,曾许愿天下太平,赫连清羡也为此,向景和帝领了出使西荒的差事。
赫连清羡领命之初,景和帝原本是想让他带上一营士兵前往的,但他言东夏乃是礼仪之邦,该以德服人才是,于是只带了自已的一百护卫。
然后两年间,他先后杀了息虵国老国主,瓦伦国国师,玉楼国王后,驻足西荒,建立了婆罗城,稳定了西荒,并接纳了许多弥那国的遗民,让他们不受流亡之苦。
也正因婆罗城的建立,十年前风啸关一战,虽然东夏败了,但西荒诸国,并未趁火打劫,否则当年那一战,东夏定然元气大伤,一蹶不振。
言玥听完这位宁王殿下的传说,脑子里只剩下一句“以德服人”,她控制着自已嘴角的弧度,忍俊不禁叹道:
“这位宁王殿下,还真是个妙人,以德服人,好一个以德服人!”
说这话的时候,言玥的眸中溢满了好奇和钦佩,剑锋所指,即是真理,是这个意思吧?
楚辞浅笑着望向她,看着她以手遮面,露出晶亮的眼眸,眉间郁色一扫而光,便也微微松了口气。
要说这位宁王殿下,只怕东夏的儿郎,无不以他为榜样,都想着能有一日建功立业,震慑诸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