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厅中沉寂了太久，就连一旁守着的金乌和望舒都跟着紧张起来，余光齐齐落在了陆沅禾身上。
不知何时，脸色苍白的小姑娘缓缓说。
“我可以做到的。”
祁屿为她做了太多了，帮她假死，为她捏造身份，现在只需要她…只需要她不再提及往事。
这又有什么难的。
她不是忘记陆家，忘记爹娘，只是将这段过往深埋在心中，不再对任何人提及罢了。
这是她和祁屿两个人的秘密。
只属于他们两个人。
想到这一点，陆沅禾心里顿时好受多了，抬起脸来，朝祁屿用力点头，“世子，我可以做到的，您不用担心，
阿禾不会拖累您，也不会连累王府的。”
祁屿闻言多看了陆沅禾几眼，才缓缓起身。
“既然已经有了身份，春日宴若是想出来就出来吧。”
陆沅禾茫然地抬起脸来，看着对方。
“就算是有王府的人来接近你也不要害怕，他们都知道你是我属下的女儿，
不过也不是勉强你出来，想不想出去，或是一个人待着，都随你的心意。”
祁屿的声音很轻、很淡，分明是没有情绪的，可她却从中听出了几分极其隐晦的关切。
金乌将雪狐毛大氅抱过来，替人串上，一边系着带子。
“我不在的时候，多读书，遇上不会的字就记下来，
等我有空闲了，就过来教你。”
祁屿说完这些，就转身往外走。
陆沅禾忙不迭起身，往祁屿的方向快速走了两步。
本意上是想要送人出去。
然而祁屿步履微微停顿，没有全然转过来，余光略动。
陆沅禾知道，他的注意力在她的身上。
“沅禾。”
对方淡而不厌地唤了声。
陆沅禾只感心尖跟着一颤，连忙朝着对方的方向，福身作揖。
“沅禾恭送世子。”
“……”
祁屿收回视线，和易留下一句：“做得好。”
对方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饭厅内。
紧接着，前院就传来范管家的大嗓门：“世子这就走了？
金乌，昨夜雨太大了，你赶路要慢一些，别摔着世子了。”
“……”
陆沅禾随着身影远去的视线，缓缓收了回来。
四角高翘的屋檐，残留着水雾，凝结成珠子后，径直掉进青石板旁的泥土里。
“啪嗒啪嗒”的声音砸得响。
泥土之中不知何时埋下的萌芽，生出了根。
……
路臣也没想到，祁屿能答应在娇客苑内操办春日宴这件事。
待人休沐过，早朝过后，路臣特意避开了气势威严的德安王，赶到了人的面前。
“不是，祁屿，我真没想到，你能答应这件事。”
路臣抱着手，回想那日在娇客苑内见到的小姑娘，“我开头还以为那丫头一定有什么难言的身世，
才会被你藏在娇客苑内，没想到你这样轻而易举就答应了这事儿，
难道是我想多了？”
一袭绯红官袍，极其惹眼的俊美男子目视前方，并未施舍给路臣半个眼神。
“路大人，你想没想多同我没有关系，我母亲愿意帮你们这个忙，
我自然也不会多说什么。”
祁屿往前走着，冷不丁说了句：“对了，你藏在床榻底下的暗格中的那织锦棋盘，听说工艺十分精美。还很稀有？”
“……”
路臣的脸色唰的一下就白了，指着祁屿，“姓祁的，你做个人吧，
我就那点爱好，你全给我糟蹋了。”
“……”
祁屿笑而不语。
“你敢！”
路臣面红耳赤，“你为了报复我，竟然要毁了我的心血。”
“若是你现在跑回去的话……”祁屿启声。
还没有说完，前方就出现了路臣踉跄的背影。
“也来不及了。”
-
祁屿离开的两日后，娇客苑果真来了人。
只是陆沅禾未曾出去，听樱桃和二喜说了，路家派来了不少嬷嬷和小厮，将娇客苑内整理了一番，收拾成适宜操办春日宴的模样。
每日从宁斋外传来的动静很热闹，然而陆沅禾只是待在书房内潜心看书，将不会的字眼记在小本子上。
自打上回樱桃出主意让陆沅禾去园子里逛碰上打雷，场面失控后，樱桃和二喜这两人就再也不敢撺掇陆沅禾了。
施念慈在这期间又来过一次，替陆沅禾诊了脉，说恢复得不错。
樱桃和二喜便也没有提及让陆沅禾多出去走走的事。
很快便到了二月初二，是赵够定好的春日宴的日子。
德安王妃赵婉华带着两个侄女一块到了娇客苑。
本来只打算带赵妩一人来，不过后来赵婳实在是想要来春日宴瞧瞧，这才容人一块跟上。
娇客苑是祁屿的别苑。
而赵婉华好歹是祁屿母亲，就算不是帮路家，怎么说也得帮衬着娇客苑将春日宴正常操办。
故而到了地方后，赵婉华就让赵妩和赵婳去逛，她则帮着路夫人着手处理事项。
赵妩和赵婳还是两个年轻姑娘，赵婉华自然也不会就这样放任两人单独去闲逛，将身边人周嬷嬷留给了赵妩。
周嬷嬷惯来也是讨好谄媚的性子，知道老夫人有将赵妩纳进祁屿房中的心思，故而时常帮衬媚悦。
“姑娘今日来娇客苑，也算是提前参观了，这春日宴虽然名为路家操办，可姑娘得将大大小小的事务都记在心里。”
周嬷嬷跟随在赵妩身侧，提点道：“日后姑娘成了世子妃，总要学着当家主母来操办宴席的，
王妃的身子不好，到了那时候，什么都得姑娘亲自来，
现在多学着点，日后也轻松些。”
“嬷嬷……”
赵妩面色红润，今日她上了妆，肤白胜雪，五官妙丽，又穿了新裁制的粉蓝浮云锦留仙裙，身段婀娜，楚楚动人，一颦一笑，婉婉有仪。
周嬷嬷瞧了都心叹一句出水芙蓉般的人物。
“姑娘不必害羞，老奴是王妃身边的人，在王府待了这些年，
怎么会看不透彻，姑娘终究是要入王府的。”
周嬷嬷压低了声，笑道：“您瞧瞧路上这些贵女，哪一个看着您不是艳羡嫉妒？”
赵妩顺着周嬷嬷的话往周围看了看，果真是诸多人的注视。
其实京城里早就传遍了，太原王的孙女赵妩日后是要嫁与世子祁屿，亲上加亲的。
这已经是大家眼底既定的事情，只待德安王首肯，去太原府提亲。
一切便水到渠成。
“这事情还未定呢，嬷嬷可不要乱说了。”赵妩还是出声道。
周嬷嬷嗔笑赵妩是过分小心。
只听赵婳讶异出声：“前面那座院子是什么地方？
为什么无人去那儿？”
周嬷嬷是赵婉华身边的老人了，先前也来过别苑，笑道：“那是世子的院子，唤宁斋，
虽然春日宴是在娇客苑操办，但是无人敢靠近世子的院子的。”
赵婳听了，兴趣十足，“我要去看看。”
赵妩闻言蹙眉，“私自去清聿哥哥的院子，这样可以吗？”
“没什么不可以的，日后总归是要去的。”
周嬷嬷连忙带路，不料到了门前却被拦了下来。
“周嬷嬷，您且慢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