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沅禾一愣，茫然地抬起脸来。
祁屿伸手到她面前，像是要扶她。
“上车。”
男子收回视线，抿着唇角，温声说。
“阿禾。”
这一声是提醒。
陆沅禾回过神来，没有犹豫太久，搭上了祁屿的手掌。
很快，对方手掌就握住了她的手。
本就因男女差异，手掌大小不同，祁屿的手能完完全全将她的手包裹起来，毫不费力。
感知到对方掌心的温凉，陆沅禾心头加快了两拍，撑着人的手，踩着车凳率先上车。
祁屿的马车已经和她第一次见到时不同了。
记得初见祁屿，车内铺满了雪白的狐皮地毯，虽然里头位置很大，但座椅和小几都只置了一张。
如今，祁屿的位置旁，多了另一张黄花梨木椅子，雕刻精美，按照她的习惯，左手边摆了两本游记，用于打发时间，右手边则是茶壶杯盏，还有小食糕点。
这些改变并非一朝一夕间改变的，而是经历了相对来说比较长的光景。
陆沅禾很喜欢这样的改变，这让她觉得，自已这样渺小的存在，也给祁屿的人生带来了一丝一毫的变数。
她喜欢他为她改变。
尽管这些都无足轻重。
“这是茉莉花茶，姑娘尝尝。”
望舒跪坐于一旁的蒲团之上，熟练地将茶盏先递到陆沅禾面前。
“谢谢。”
陆沅禾接过品尝，随即笑道：“很好喝，望舒的手艺果真高超。”
望舒微笑，才将另一盏龙凤团茶递到祁屿面前，“世子，用茶。”
祁屿颔首，接过茶盏品茗，余光中，是小姑娘整理衣襟的模样。
“挺好的。”
祁屿搁置下茶盏，淡声道：“没有出错的地方。”
陆沅禾抿唇，“不出错是理当的，我只是不知道，这样打扮会不会太过招摇了。”
“招摇不好吗？”祁屿反问她。
陆沅禾被他问倒了，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在世人眼中，招摇自然是不好的。
她爹就常说，人只要不太过冒尖，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循规蹈矩，这样就是很完满的一生了。
其实陆沅禾已经很少想起陆谈了，只是陡然听祁屿这样问，有些犹豫。
“我不知道，只是……贵富而骄，自遗咎也。”陆沅禾看向祁屿。
“话是好话，但阿禾说的不对。”
祁屿摩挲着茶盏杯沿，“你并非是骄狂之人，不用待自已如此严苛，
再者——”
祁屿拖长了尾调，让陆沅禾越发不解，“？”
“你身后是我。”
祁屿回视她，语气并未有所夸耀，只是极为认真：“你可以骄狂。”
陆沅禾一怔。
祁屿却是淡然地收回视线，恍若方才所说的只是一句再寻常不过的话。
其实祁屿心中当真是这般想的。
陆沅禾自打被他收养，就一直谨言慎行，步步小心，生怕有个万一，会给祁屿惹麻烦。
但祁屿却希望，她能不那么懂事一些。
过于懂事的人，会活得很累。
他是如此。
所以他不希望陆沅禾也是如此。
“……”
“……”
车驾下山后径直穿过御街一路向东，不多时就到了王府。
祁屿扶着陆沅禾下马车，远远就瞧见从府内走出来的赵婉华，在瞧见两人并肩走来的一瞬间顿了顿，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眸底又很是复杂。
“王妃。”
陆沅禾小步上前，福身行礼。
“一月不见，阿禾又漂亮些了。”
赵婉华恢复笑容，拉住陆沅禾的手，又蹭了蹭她的脸，“本来我还想着，
去娇客苑来接你，只是你清聿哥哥说了，他要亲自去接，
我这才把接寿星过来的机会让给他了。”
陆沅禾不好意思地笑了下，玉镯子顺着皓腕展露出来，赵婉华瞧之一愣，往陆沅禾身后看了眼。
“这是我送给阿禾的生辰礼。”祁屿知道妇人在想什么，主动解惑。
“我还说这镯子眼熟，记得上回你从潭州赶回来，还一直雕刻着这镯子，
原来是早有准备了。”赵婉华莞尔一笑，从袖子里取出一个巴掌大小的楠木盒。
“我的礼物就不比你清聿哥哥费心思了，但也是我的一份心意。”
陆沅禾接过盒子，里头是两片铜钥匙。
“这庄子在城外，我今岁春日里的时候见过，景色宜人，
想着你们小姑娘肯定会喜欢，就自作主张买下来了。”
赵婉华温柔道：“我先取了名，唤作雨荷小筑，等你有时间了，让清聿带你去看看。”
陆沅禾心底一惊，连忙推辞：“王妃，这不行的，这太贵重了。”
“贵不贵重不在钱，在心。”
赵婉华握住她的手，“我没有女儿，是将你看作亲生女儿的，阿禾，你若是不嫌弃，就拿了这钥匙。”
陆沅禾皱眉，下意识看向一旁的祁屿，对方的表情看上去早就知道这事了。
“拿着吧。”见她举棋不定，祁屿及时出声，替她做出决断。
陆沅禾听对方开口了，赵婉华又这样期冀地看着她，只好收了下来。
“多谢王妃。”
“不用谢，饭厅内都准备好饭菜了，老夫人还在等候，
咱们快些过去吧。”赵婉华提议。
陆沅禾先前听说，赵婉华要给她准备生辰的晚饭，以为就他们三个人吃。
没想到老夫人也在，毕竟先前被老人家深深地讨厌过，陆沅禾心里还是有些紧张的。
跟随着赵婉华入府。
祁屿余光微动，不知看到了什么，“今日还有别的客人？”
赵婉华面色略僵，好半晌才说：“是你祖母请的客人，说是……一同替阿禾庆祝生辰。”
陆沅禾听到这儿，发觉一些古怪了。
若是说老夫人给她庆生都很是勉强了，怎么还会喊旁人一起过来。
这简直就是不可能会发生的事。
“……”
可很快，陆沅禾就瞧见了老夫人请来的“贵客”。
女子穿了身月白长裙，端坐在座椅之上，生得一副俏丽好容颜，睫翼很长，瞳仁澄澈干净，望向人时是眼型圆润的笑眼，很是讨人喜欢。
“来了——”
老夫人的视线落在陆沅禾身上片刻，又很快移开，笑盈盈看向祁屿。
“清聿，今日你季家表妹也过来，帮阿禾庆生。”
“清聿哥哥。”季遥从座椅上起身，小步跑上来，当下就抓住了祁屿的胳膊。
“好久不见。”
季遥是老夫人妹妹，季老夫人的亲孙女。
陆沅禾早两年见过一次，季遥比她长一岁，听说年初刚及笄。
“阿禾妹妹，生辰快乐。”
季遥抱着祁屿的胳膊，转过来应付地扫了眼陆沅禾，又转而同祁屿搭话。
陆沅禾也是这时候，才看懂赵婉华今日看她的眼神哪里不对。
原来是一出鸿门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