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纤歌听到阿芙蓉三个字,瞳仁猛地一缩。
她轻轻擦着剑刃,突然反手割断一个靠过来的蛮夷脖颈,鲜血弄脏了她的发。
阿奴使看着她的样子突然想起方荨,他不声不响夺了董微柔即将到手的王位,还把隐藏在南诏的蛮夷全部找出来绞杀干净。
没了董微柔那个自作聪明的蠢货利用,南诏就如同一棵虽小却也能咬痛你的毒草。
董微柔研制出的阿芙蓉对他们而言威胁不大,可方荨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短短几日功夫就让边界上的守卫死得悄无声息。
方荨就像一只看起来无害的兔子,实际有着蛇毒般锋利的獠牙。趁着他刚刚继位,趁着南诏失了大宁帮助,必须趁早除了方荨。
他冒险带着大部队绕远来到大宁,必须一击即中,一旦战况拖久,战线拖长,就会变成瓮中之鳖。
断掉的马道会修复,杀死的哨兵还会有新的顶替,只要京城的命令能出去,他们随时都会被反包围。
所以,他要用最快的速度杀了楚纤歌,再杀了皇帝楚霁云。
第二次交锋,狼牙棒仍然没在“风霜”手下讨到好处,阿奴使力气重,每一招每一式都带着山崩地裂的动静,反观楚纤歌身形敏捷,动作轻巧,一直略占上风。
但也仅限于前几次过招,很快阿奴使就丢掉了狼牙棒,因为这东西非但伤不了对手,还让他没办法靠近楚纤歌。
因为他看出来楚纤歌现在是个绣花架子。
阿奴使赤手空拳好几次躲开风霜攻击,楚纤歌为避免他的靠近,剑招越发花哨,只逼得阿奴使心烦气躁。
于是风霜再次贴着他脸颊而过时,他侧过去的身子猛然转回来,一只手紧紧抓住了楚纤歌小臂。
如铁锁般桎梏,楚纤歌还没来得及躲闪,只觉手腕被震得发麻,紧接着风霜脱了手,吧嗒一声掉在地上。
所有动静都从周围消失了,从未有过的耻辱感爬满了她全部感知。
她是战场上的王,是强者,她的佩剑是血光中最耀眼的存在,怎么能掉呢?怎么没握住呢!
很多人都愣住了。
但这才是个开始,下一秒,阿奴使阴笑一声,单手托起楚纤歌右手向上一折,“咔嚓”一声脆响,楚纤歌疼得冷汗直流。
“公主!”
宋停和暗卫的眼睛都红了,可惜被蛮夷拦着,眼睁睁看她在阿奴使手里受辱却帮不了分毫。
阿奴使对于这个结果很不满意,以至于把气都撒到楚纤歌身上,手腕折断还不算,他接着一根一根捏断她的手指。
“你太让我失望了,英雄怎么能碰阿芙蓉?那是从地狱开上来的花,一旦沾上,就是死了,灵魂也要附着在花儿上头,永生永世没有出路。”
“楚纤歌,你是我期待多年的对手,我才使出七层的力就废了你一只手。”他咬着牙,半是嗜血,半是失望。
而楚纤歌从听到阿芙蓉三个字开始,就无言以对。
咔嚓!
最后一根小指关节被捏断的时候,楚纤歌终于忍不住闷哼出声,汗水打湿了鬓边的发,她气喘吁吁看着阿奴使,勾起一股冰冷的笑。
阿奴使直觉不妙,电光火石间,楚纤歌左手的簪子已经捅进他心窝,是根金色的蛇纹簪。
伤口不深,也算不上疼。
但金蛇的样式仿佛唤醒了阿奴使记忆里可怕的一幕,他猝然松开手,眼里充满惊吓。
直觉告诉她,方荨这根簪子没那么简单。只是可笑她竟要使暗中伤人这不入流的手段来摆脱钳制。
罢了,反正楚纤歌这三个字已经够脏了。
百辰不知何时靠过来,及时将人扶住,不敢看她摇摇晃晃的右臂,哽咽道,“公主。”
楚纤歌疼得发抖,更可悲的是,她的瘾上来了。
死都不怕的长公主,此刻真想挖个地洞钻进去,刚才就应该让阿奴使杀了自己!
“放开我。”她哑着声赶人,脸上都是慌乱。
那可是大敌当前都知何为慌乱的长公主,此时竟脆弱得想逃。
“公主,你···”百辰看她脖子上的青筋都凸起来了,他见过楚纤歌重伤忍痛的样子,绝不是这样。
她现在就像被什么东西在一点点抽走魂魄,四肢不听使唤,眼神恍惚,双唇发抖,连身体都开始轻微抽搐。
“滚开!”
楚纤歌狠狠推开百辰,告诫道,“不许过来!不用管我。”
她觉得四周都是惊异失望的眸光,曾经他们引以为傲的长公主变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剑握不稳,敌人杀不了,还当众犯了瘾。
待会儿···待会儿生出幻觉,还不知要做出什么姿态来。
楚纤歌弯着腰,想不出一丁点儿的法子来对抗阿芙蓉残忍的侵袭,她红着眼,狼狈极了,恨不能一头撞死在宫门上。
阿奴使看她这样,冷森森道,“你们的公主已经变成了一个瘾鬼!她现在四肢都控制不了,待会儿更会丑态百出。”
“大宁亡了!”
“她护不住大宁,护不住你们了!”
阿奴使的声音响彻长巷,无论是巡防营,暗卫,羽林卫还是蛮夷,都下意识停下厮杀,目光复杂地看着楚纤歌。
百辰流着泪想把人扶起来,反被阿奴使一棒子打远,眼睁睁看着公主被抓着头发拎起来,四肢像断掉一样在风中摇晃。
她的眼神那么痛苦,却没办法控制自己。
楚纤歌眼尾生出坠落的红,不停吸着鼻子,哈欠连天,左手疯狂地抓挠身体,一切的一切,都好像把刀子插在他们心口上拉扯。
“哈哈哈,四境的战神,大宁的守护神,现在是阿芙蓉的傀儡!”
阿奴使当着所有忠于楚纤歌的将士,使劲拉着她后脑的头发,如此一来,她的丑态被迫呈现在所有人面前。
楚纤歌眼里有泪,但她咬牙噙着,不让它们掉下来。
太丢人了。
太煎熬了。
“放开皇姐!”
楚霁云一声撕裂般的怒吼打破沉寂。
他提着剑策马而来,目光灼灼如出笼的狮子,愤怒地朝阿奴使杀过来,“不是!她不是你说的那样!”
真正被逼疯的人是楚霁云。
他在暗道醒来,打伤了苏安和好几个侍卫才出来,阿奴使方才说得那么大声,他在里头全听见了。
是他毁了皇姐,是他害了心爱的人。
“你放开她!”
“我杀了你,谁都不能动皇姐,谁都不能动她!”
楚霁云的拳脚功夫还说得过去,但他一不上战场,二不靠这个谋生,在阿奴使面前不值一提。
楚纤歌眸光混乱,在幻觉和现实中不断拉扯,脑袋稍稍一动,头发就被扯得生疼。也幸亏这点疼,能让她有片刻清醒。
她下意识冲百辰挥手,疲软无力道,“带他走。”
“你们谁都走不了。”阿奴使眼看楚霁云杀过来,非但不躲闪,还笑得格外大声,“虽说他是个废物皇帝,但他非要在我手下找死,我十分乐意送你们姐弟一程。”
楚纤歌察觉到阿奴使身上越来越浓的杀意,拼劲最后一点力气,瞪着楚霁云,“给我滚回去!”
楚霁云从小就受不了楚纤歌一点儿脸色,她说话凶一点,这小子都能把自己关房里委屈好几天。
久而久之,楚纤歌心里再不乐意,也不会给他脸色看。
但现在这个混账还傻笑着往过跑,马鞭都快被抽断了,眼里却只有她。
楚纤歌心里五味陈杂,真想给自己个了断。
死了就不用看他被阿奴使打死,不用看他不知死活地在阿奴使手下不断地被打倒,站起来,冲过去,再被打到吐血倒地···
阿奴使的拳头砸下去,都能听见骨头碎裂的声音,血糊满了楚霁云的脸,他始终看着楚纤歌笑。
羽林卫杀疯了,于是楚纤歌四周都是血,都是惨叫,可她眼里倒映的全是楚霁云血肉模糊的样子。
“住、手···”
她连话都说不清楚,强忍着的眼泪还是决堤而下。
楚霁云半张脸被阿奴使踩在脚下,沾血的十指混着泥土还在艰难地朝楚纤歌方向抓,“别、别哭···”
他以为皇姐为自己流泪了。
其实楚纤歌是难过自己成了个废人,日后不管生还是死,今天这一切都足够让她生不如死。
阿奴使打累了,扭头看到一脸泪水的楚纤歌,怔愣了一瞬,然后目光一点点狠下来。
等他拿起楚霁云掉落的剑时,楚纤歌拼命站起来了。
可惜一步都走不了。
阿奴使冲她放肆地笑,“成王败寇,作为一个拿剑护家国的人,没什么比亲眼看着自己保护的人死在眼前更残忍了吧。”
“楚纤歌,他们都是因为你的无能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