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源连京城都回不去,在盐城待了快七天了,旧伤加剧,喝了那么多药也不见好。太子心急如焚,千里奔袭赶来侍候。
楚霁云端着药过来,看见几个眼熟的臣子从皇帝房里出来,手里拿着好几幅画像。
他不动声色道,“有中意的吗?”
“回太子,都是万岁爷千挑万选的,就等长公主回复了。”
楚霁云死死捏着托盘两端,面上看不出半点情绪波动,声音却已经带了寒意,“二位大人觉得,皇姐喜欢这类型的?”
“长公主未必有这心思,但万岁爷放心不下,长公主一向孝顺,为了让万岁安心,也许会答应。”
“太子,您没事儿吧?”
楚霁云猝然走上台阶,冷冷道,“你们下去吧。”
皇姐真的会答应,真的···要嫁人了?
往后她的床上要睡别的男人,她的伤也要给别人看,她征战回来见的不再是自己,而是别人···
楚霁云只觉心悸难忍,双腿发软,两手更是连托盘都端不稳,眼看药快洒了,转角处突然走出个浑身酒气的将军,眼疾手快扶稳了托盘。
楚霁云不着痕迹躲开,不悦道,“季将军?”
“太子殿下,太子···”他呆呆望着楚霁云,眼神时而亲昵,时而慈爱,非常奇怪,且令楚霁云很不舒服。
这人叫季恂,是跟楚源光屁股长大的兄弟,如今是一品镇国大将军。
“父皇病重,季将军喝得烂醉跑过来像什么样子!”楚霁云斥责了一句,药也不管了,挥袖就走。
季恂跟了一路,楚霁云本就因为楚纤歌定亲的事心烦意乱,又闻着身后让人作呕的酒气,再也忍不下去,见四周无人,拔了小腿处的匕首猛地把季恂抵在墙角。
那眼神如冰山冷得骇人,“放肆!喝多了就滚远点儿,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季恂清醒了一下,确定面前的人是楚霁云,可耐不住酒意太浓,很快目光又变得浑浑噩噩。
他丝毫不计较放在自己脖子上的匕首,打了个酒嗝儿,笑道,“你长得跟你娘一样好看。他们都笑话我老大不小还是光棍一条,他们都不知道我儿子这么大了···”
“你胡说八道什么!”
楚霁云的匕首割进了季恂皮肤,血顺着匕首洇下来。
“我没胡说!这事是我对不起陛下,他那晚喝得那么多,硬都硬不起来,我只是给他送解酒药···没想到、她···”
她抱着自己不放,炙热的身子,迷离的眼神,都在浓烈的酒意下泛滥。
他也喝多了,他们···
“我的儿子···你是我季恂的儿子···你要当皇帝了,呵呵,我老季家出息了!”
“阿云,我才是你亲爹。来,儿子,叫一声爹听听···”
“放屁!”楚霁云瞳仁紧缩,浑身发抖,匕首在季恂脖子上划出或深或浅的口子,那血跟季恂的眼神一样让人讨厌。
“你别不信,咱们···滴血验亲,看看我是不是你老子!”
“住口!你别污蔑我母后···”
季恂还笑,“她不知道,她也醉得厉害,她到现在都不知道我才是她唯一的男人,哈哈哈。”
“你要不是我亲儿子,你跟着长公主去战场的时候,我能不要命地护着你?”
季恂这话让楚霁云脸色更难看了。
他从前以为这人护着自己是皇姐的意思,后来他敏感地察觉季恂对自己的关心太过了,又听他一直不娶妻,兴许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癖好,他便下意识恶心这人。
所以对他的靠近特别反感。
“儿子,叫一声爹听听,快。”季恂真是喝多了,越看楚霁云越喜欢,以至于被打划破皮肤都不觉疼。
楚霁云胸口剧烈起伏,眼里的光转辗复杂,正当季恂以为他要妥协了,没想到他突然一掌刀落下来,自己就不省人事了。
季恂再次醒来头疼欲裂,发现自己躺在冰冷的河水里,而且再漂一会儿就到下游了,这河连着江,一旦下去就麻烦了。
一挣扎才发现自己动不了,手脚被丝缎绑得结实。
“醒了?”
楚霁云站在河边,河水沾湿他绣着龙纹的靴子,他歪头冷冷看着季恂,眼神像冰,像难以窥见终点的深渊。
“阿云,你这是干什么!快放开,前头就是下游,水流越来越大了。”
楚霁云不慌不忙道,“那你要抓紧时间,有什么遗言尽快说。”
季恂知道他的性子绝不是开玩笑,顷刻慌了,“我、我是···”
“你是我生身父亲,我知道。”楚霁云挑眸看过去,笑得森然冰冷,“我试过了,我和楚源的血真的不相融,反而和你的融到了一块儿,哈哈哈哈,想让我叫你爹?”
“你配吗?”
“阿云,你···”季恂跌下去,冰冷水灌进咽喉,很快就失去了意识。
楚霁云站在河边,看着水花消失的地方摸了摸脸颊,他哭了。
亲爹又如何,楚源健康的时候,季恂不敢承认,现在看他要继位了就跑出来认便宜儿子,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
除了皇姐,他们都该死。
当晚,楚霁云又端着药去侍奉,看到那几个大臣拿着画像给楚纤歌挑,她千里迢迢赶回来,才从父亲房里出来就被逼着选驸马,一看到楚霁云总算有了脱身理由。
“阿云,我有日子没见你了,过来让我瞧瞧是不是又长高了。”
她笑着走过来,还像从前那样拉着楚霁云袖子从上往下地打量,又踮着脚尖比了比,“你小子吃青菜都长得比我高了。”
楚霁云紧紧盯着手里的药碗,一动不敢动。
“京城的风水就是好,养得我弟弟细皮嫩肉的,也不知哪家小姐有福气做你的太子妃。”楚纤歌说到这,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转身对那个官员道,“你们也别光找男的,给太子看看京里贤惠的姑娘。”
“我不娶妻!”楚霁云急得解释,一抬眸看到楚纤歌松松垮垮的领子,眼睛像烫了火,猝然又躲开。
“皇姐,如果···我不是你的亲弟弟怎么办?”
楚纤歌一听,先是蹙眉,后又用看病人般的目光看着他,不确定地摸了摸他额头,“我疼了你这么多年,你小子心里想什么呢!”
楚霁云缩了缩身子,生怕她知道那个秘密,“我、我随便问问。”
“这是随便能问的吗?你要不是我亲弟弟,咱俩就屁的关系都没了!就那种大街上碰见都不看一眼的。”
“你是我楚纤歌唯一的弟弟,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你小子读书读傻了不是?”
楚霁云心里的大石落地了,季恂死了得好,这个秘密永远永远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皇姐,他们选的那些才俊有你喜欢的吗?”
楚纤歌对着他露出厌烦的神色,“不喜欢,一个个不是绣花枕头就是白面书生。”
楚霁云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儿,“我也不喜欢。”
“皇姐去休息,我伺候父皇喝完药去找你说话。”
“好。”
楚霁云目送她离开,脸上的笑意一点点消失无踪,他看了眼手里的药碗,转身推开了皇帝的门。
“父皇,该用药了。”
“父皇,皇姐那么好,这世上谁也配不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