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耘堂顿了顿,皱着眉头狠狠吸了一大口,将烟蒂按进烟灰缸里,抬眼的时候眼神阴沉,但包厢昏暗,其他人并未察觉。
“听你这意思是知道些什么?”
刘思南闻言得意地一笑,拍拍女伴白皙的大腿道:
“乖,去那边玩。”
包厢另一头以陈青为中心的一群女生聊得正开心,女生撅了撅嘴,却还是听话地起身离开。
谢耘堂见状眉头一挑,心又沉了几分。他们这些纨绔子弟表面放荡不羁,说话做事却有分寸,白小执再当红于他们而言也只是小小艺人,不会值得刘思南这样慎重。
见他煞有介事的样子,一群玩牌的男人都有了些兴趣,谢耘堂搓了搓手指,想点第二支烟,又意识到自已抽得有些频繁,只能作罢。
他不觉得这个懵懂无知的妖怪能搞出什么不得了的八卦,看着刘思南故意卖关子,第一次觉得对方的嘴脸让他厌烦。
好在对方待女伴走远便没再吊人胃口,支起身子往人群中间凑了凑,压低声音道:
“据可靠消息,白小执最近傍上齐家那位了。”
“谁?真假?”
没等谢耘堂有反应,其他人已经开始大惊小怪。
“还能有谁?”刘思南贱兮兮地反问。
“我去,你确定?”
“呵,保真。”
刘思南好整以暇地吞吐着烟雾,很满意自已这则消息起到的爆炸性效果。倒不是这群人爱八卦,实在是这八卦对象太出乎意料。
那可是齐峥,从小到大压在这群人头顶上的人。
世界一流名校毕业,年纪轻轻成为家族掌舵人,几年时间让齐氏的市值一路攀升,稳居行业龙头,齐峥本人无不良嗜好,零绯闻,甚至屡次获得政府颁发的杰出青年,杰出企业家称号。
他们当中哪个不是活在齐铮的阴影中,这个父母口中的别人家的孩子每次一解锁新成就,就是其他豪门子弟的至暗时刻,齐铮的存在就是他们一事无成的佐证。
所以背地里一提到齐峥,哪个不是恨得牙痒痒,但这人仿佛生来就是无懈可击的,让他们想找点人家的缺点都找不出来。
这下好了,如果刘思南的消息真实可靠,那他齐峥不止有了花边新闻,对方还是个男的,看家里那群老东西还拿不拿他当榜样来教训自已。
一时之间阔少们兴致勃勃地打探起细节,好不容易可以看到齐峥笑话,可不得知道得详细一些。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追问刘思南时,一个冷冷的声音插进来:
“刘思南,你是怎么知道的。”
刘思南闻言看过来,才发现谢耘堂面色有些不好看,他立刻反应过来,嬉皮笑脸地拍着对方的肩膀道:
“咋了,咱们谢总觉得被蒙在鼓里很没面子是吗,哈哈哈,你可别想不开,艺人不能谈恋爱那是怕耽误前途,人家白小执傍上的可是齐峥,这得多大本事啊,以后的资源还用愁吗?有这种省心的艺人,你偷着乐还来不及呢?”
然而谢耘堂却并没未因此浮现一丝笑容,反而更冷地重复了一遍:
“我说,你是怎么知道的。”
也许是声调高了一些,连隔壁聊天的廖知言也察觉到了这边的异样,她走过来,将手放到谢耘堂肩膀上,柔声道:
“耘堂哥哥,你怎么了?”
刘思南这时才发现他的不对劲,疑惑道:
“怎么了?我可没有造谣啊。白小执最近拍的那部戏里的女主角,不是启耀旗下的吗,上次和老孙吃饭,他亲口和我说的,那女的不知怎么得罪了白小执,齐峥直接找上门,搞得他那公司差点都没了。你说他和白小执之间要是没有点什么,以他那个性子,能平白无故给人出头?”
刘思南说完又是暧昧一笑,挤眉弄眼地道:
“原以为齐铮是真的洁身自好,没想到人家只是好这一口,又眼光高,不知道齐家长辈知道了,会是什么反应。”
他的话让周围其他人也幸灾乐祸地嬉笑起来,毕竟阔少们苦齐峥久矣,都想看他如何跌下神坛。
廖知言听见这个名字面上怔了怔,下意识去观察谢耘堂面色,昏暗的视野中对方神情莫测,可身体的紧绷被她放在对方肩膀上的手敏锐地感知到,心情也随之一沉。
谢耘堂家里也没少拿齐峥当典型,但此刻他听着周围人的调笑,却根本笑不出来。
孙总亲口说出来的事情,大概率是假不了了。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几乎活在自已眼皮子底下的人,到底是怎么搭上齐铮的,又是用什么手段让对方如此照拂,明明在自已面前是个不解风情的木头,难道对着别人还有另一副面孔?
而更令他在意的是,白小执在剧组遇到事第一时间求助的不是他,而是找了齐峥,甚至整件事情在他这个老板毫不知情的时候就已经解决了,这又说明什么?
其实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只是这答案令人难以接受,想到这狐狸在自已面前的天真灿烂都是假象,要不是刘思南,自已还不知要被他骗到什么时候,心中就愈发不是滋味。
举起手边的酒猛地灌上一口,强压下心头的不快,才没有当场就要打电话和人对质。可身边的人还在就这个话题展开越来越没有下限的谈论,圆桌对面坐着的另一个发小吊儿郎当地道:
“不过这齐峥下手可真快啊,白小执这种极品,放眼整个娱乐圈也难寻到第二个,啧啧啧,竟然被他捷足先登了。”
这位少爷言语中带着惋惜,举起手中酒杯隔空朝谢耘堂抬了抬:
“谢总,以后有这种好货,能不能先想着兄弟们,肥水不流外人田啊。”
看着对方笑容中尽是猥琐,谢耘堂心头刚刚被勉强压下去的怒火又翻涌上来,恨不得将杯中酒对着人当头浇下去。
刘思南离得近看得清,反应也快,发现谢耘堂棉苗头不对赶紧打起圆场,抢先一步对着猥琐阔少笑骂:
“够了啊,我们谢少开的可是正经娱乐公司,艺人行为勿要上升老板好吗?”
这话并没有让谢耘堂心情好起来,但也知道现在不是发作的场合,万一毁了陈青的生日宴就是他的不对了。
于是他改变坐姿,向后靠在沙发靠背上,气势看起来轻松不少,声音里尽是嘲讽:
“这种事情凭自已本事好吗,给你开了后门人家也不一定看得上你吧,你觉得自已和齐峥比,有胜算吗?”
他这话像是在嘲笑别人,实则也是说给自已听,齐峥确实很优秀,很强大,白小执为什么求助对方而没有考虑自已,很难理解吗?
生日宴的后半段大家坐在一起唱歌喝酒插科打诨,吹了蜡烛抹了蛋糕,但谢耘堂始终提不起兴致,陈青问他今天为什么不在状态,他直说是最近太累了。
喝了酒不能开车,所以回程是廖知言开,他坐在副驾驶,听着廖知言在耳边絮絮叨叨讲宴会上的趣闻,觉得酒精在此刻开始发挥作用。
将车窗降下来一些,让夜里的凉风拍打在脸上,才觉得头脑清醒了些。
“很难受吗?用不用我停车给你买瓶水?”
廖知言有些担心,谢耘堂今天的状态太反常,陈青都能看出来的问题,她如何能看不出,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她不方便问,现在见谢耘堂不舒服,又觉得时机不合适。
谢耘堂闻言摆了摆手:
“我没事,你直接把我放在家门口就行,抱歉言言,让你送我回来,还要让你自已开车回家,车放你那里,等过几天我有时间过去取。”
“没关系的耘堂哥哥,本来就知道肯定要喝酒的,你和我这么见外干什么。只是你这个状态,自已能行吗?”
昨天发生的事让她更觉得自已有必要主动一些,而今晚是很好的机会,如果对方需要,她很愿意留下来照顾,但毕竟女生脸皮薄,万一自已开口,却被对方拒绝,她丢不起那个人。
她期待着谢耘堂可以有一些暗示,说自已需要人陪着,那么她就能顺理成章留下来。
可谢耘堂却没有给她这个机会,只让她回去的路上小心开车,廖知言很失望,但也不便再多争取,后面的路上谢耘堂一直面向窗外,仿佛睡着了一般,直到车子到达目的地,她在谢耘堂推开车门的时候又不死心地问了一句:
“真的不用我留下来吗?”
谢耘堂只是摆了摆手,关上车门头也不回。
女孩不舍地看着对方渐行渐远,见对方步伐平稳,竟有些惋惜他没有喝得更醉一些。
白小执拉着箱子从院子里走出来时,正巧和准备指纹识别的酒鬼打了个照面。
谢耘堂看见他从门里出来,表情先是一松,目光移到对方手中的拉杆箱上时,又皱起了眉头。
“怎么现在就要回剧组了,不是明天早上吗?”
白小执闻到他身上的酒味和另一些气味,便知道刚才他和谁在一起。
忍不住稍稍拉开一些距离,他对气味敏感,也不想和醉鬼聊天。
“谢耘堂,我把属于我的东西都收拾出来了,以后除了月圆以外,不会再来这里打扰你。”
酒鬼通常都是不清醒的,白小执不知道他现在还能不能听懂自已的话,如果能听懂,大概要开心地笑出声来。
见他没有反应,他晃了晃手里的箱子,又道:
“但是,我真的没办法换人,我的身份不能让更多人知道,也不可能找到代替你的人,所以,麻烦你再忍耐我一段时间,等两年期限一到,我保证立刻从你生活中彻底消失。”
谢耘堂看着对方手中的箱子,那里面应该装着白小执留在他家里的所有东西,很奇怪,酒精偏偏在这时候发挥作用,让他反应迟钝,失去表达能力,想说的话都堵在嗓子里。
是他自已说的怕被打扰,怕被误会,现在对方主动离开,他该举双手赞成才对,白小执不在他身边转悠,所有关于对方的困扰就能消失。
可为什么他的身体动不了,迟迟挡在对方面前不愿意让开呢。
白小执见他愣在原地两眼发直,以为他醉得彻底,便觉得没必要多聊,推着拉杆箱想要从他身边绕开,经过对方身旁时却被一只手拉住了手臂。
谢耘堂已经没有思考能力,所有动作全凭身体自发反应,喝醉了大概就是有这样的好处,可以把所作所为都归咎于酒精作祟,想做什么就做,想说什么就说,省去清醒时的迂回,他手上用力,抬头直直望向眼前的人,沉声问他:
“这么晚了,你准备去哪里住。”
白小执还未回答,就听见有人叫他的名字。
“阿执。”
拉扯中的两个人同时循声看过去,只见一个人影从旁边的车里钻出,朝这边走过来。
谢耘堂和齐峥有过不少次照面,但对方出现在自家门口属实令他没想到,更令他意外的还有对方的称呼,阿执,听起来就很亲密,他到现在都是喊这只狐狸全名的,一对比多么亲疏有别。
他心中翻江倒海时,齐峥已经走到二人面前,视线掠过谢耘堂拉着白小执的手,眼神便多了几分冷意,他转向白小执,轻声问他:
“怎么了?”
白小执看见齐峥下车时是想出声阻止的,特地让对方在车里等他,就是不想让二人的关系被更多人知道,谁知离开的不够顺利,被这个酒鬼缠住了。
“没事,谢总喝醉了。”
他挣开谢耘堂拉住自已的手,轻描淡写地解释,齐峥闻言才又看了谢耘堂一眼,道:
“谢总,不好意思这么晚还打扰你,我们现在准备走了,您也早点休息。”
平时各种场合总有见面,即使不熟也多少会寒暄几句,但今天齐峥明显不想同对方多聊,说完便伸手想要接过行李箱带人离开。
“白小执!”
谢耘堂喊出他名字的时候用了几分力气,二人都回头看向他,他却当齐峥不存在,只盯着这只妖怪道:
“方便单独聊几句吗?”
齐峥闻言皱起了眉头,刚要开口,却被主人眼神制止。
“你先帮我把箱子放进车里。”
白小执语气很轻,却是不容置疑,他听了便不再多言,深深看了谢耘堂一眼才离开。
如果谢耘堂是冷静的状态,一定会发现白小执和齐峥关系的反常,但现在他的脑子很乱,根本无暇顾及这些细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