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云公子在以万有益为首的送行队伍的瞩目中,带着浩浩荡荡的车队,启程回了都城。
相比进城时的两辆马车,这长长的车队,起码又多了十辆。
万有益满意地看着车队消失的方向,脚步轻快地带着众人往密林赶去。
到达木岙村后,万有益提议,大家在村后空地中的小阁楼中修整。
村子环境很差,这是专门为都城使者建造的休憩小楼。
平日专供使者万金使用,只有村长和村长夫人为他送饭时,才可进入。
妘道书自是不在此处,她刚一进村,就往木铁家赶去。
走到半路,又被找来的木铁带到了木章家中。
此时两人家全部聚集在木章夫妻居住的里屋。
李临慧躺在床上,半睡半醒。
李临秀正在用湿帕子给她擦脸上的汗水。
木铁家老媪和木章家老汉偏坐一旁,密切关注床上之人。
木章已经在门外来回踱步,只等着人一来就拉进屋里。
妘道书到屋里后,立马将城中购买的药材尽数取出。
两位老人知道他们有要事商量,利落地接了药材,按照妘道书的嘱咐煎药去了。
李临秀向妘道书解释:“阿慧这两天怕是要生了,我们家这两天都是住在一起,守着她的。”
留给妘道书的时间不多,她将三人拉到一旁,开门见山说出了自已的打算。
“我已找到李家大哥和你们前嫂嫂,弄清楚了当年阿虎出城的来龙去脉……”
三人听完妘道书的解释,俱是愧疚、震惊,久久说不出话来。
李临秀更是跪倒在地,为当年的事情自责懊悔。
但现下不是沉溺哀痛的时候。
妘道书继续追问:“往事不可追,当下最要紧的是保住这个孩子。
那凝血草最迟今日晚上会到万木城,刚好这孩子就在这两天出生。
所以,今日夜里,你们就要趁众人睡后,悄悄赶路,在城外找个地方藏起来。
如果今日我能赶回来,自然是由我去取凝血草,再出城接应你们。
但如果我赶不回来,你们就要自已按照我的描述,找到那条秘密小道的入口,去城里取凝血草。”
李临秀一听妘道书可能赶不回来,就担忧起来:“这任务很危险吗?道书你怎么会赶不回来?”
妘道书耐心安抚。
“你放心,我有自保的办法,就怕时间赶不上,你们先听我交代完。
等孩子吃下凝血草后,你们就可以带他回村子附近藏起来,黑铁虫没有闻过它的味道,自然不会加上它的人头数,夜夜来村里骚扰了。
之后的事情只能等他慢慢长大,再做打算。
你们千万记住,这东西的秘密你们万万不能说出去,不然将会给你们两家,甚至万木城找来无尽祸患。”
木铁和木章齐齐跪下,向妘道书磕了三个响头。
“道书,你放心。我们就是死,也不会透露出去半个字。你是我们的救命恩人,我们来世做牛做马,也要报答你。”
妘道书将几人扶起,正要做最后的叮嘱。
这时候外面传来村长的叫门声,说是城主已经带队伍往村口去了,请妘道书尽快赶过去。
妘道书只能马上离开。
至于那他们和李家大哥的纠葛,就要看他们自已的抉择了。
等妘道书和村长一起离开后,三人将两位老人叫进屋,开始商量后面的事情。
两位来人听完事情原委后,认为两家人都上城不合适,必须留人在家里看着,有人来也好应付过去。
木铁当机立断做出决定。
“那阿娘和阿伯各自留在家里照看,只要让经过的人看到家里有人就行。章弟,你和我,还有阿秀,带着临慧连夜赶路出村,等孩子生下来服用完草药后,我们再一起回来。”
他说完又单独看向李临秀:“阿秀,要你一起去,不仅因为你懂怎么照顾临慧,还因为你身材瘦小,也许只有你,能从那条秘密小道进城。”
李临秀和木章一听这话,皆是一愣。
“铁哥,你是怕道书赶不回来吗?”木章问道。
“对,她一般不说废话。既然刚才这样交代,我想多半要我们自已进城取药了。”
李临秀喃喃自语:“咱们家,这是又多连累了一个人。”
“相信她会没事的,我们只能先做好这件事情,不要辜负了她为我们所做的一番盘算。”
老媪见最紧急的事情已经定了下来,才打破沉默,说出了自已要说的话。
“阿铁,阿秀,还有木章,你们三个出来,我有事情交代给你们。屋里暂时让老哥看着。”
那老伯点了点头,他知道老媪要交代什么,他和她是一样的想法。
他拿着湿帕子擦干儿媳额头的汗珠,看着那大大的肚子,两行浊泪涌出,流进了他沟壑纵横的皱纹中。
老媪看着三人的目光,带着浓重的责怪与无奈。
这是她第二次对自已的儿子用这种眼神。
上一次,还是他带着李临秀回家的时候。
“这次上城,可能是这辈子唯一一次见李家大哥和嫂子的机会,你们想过怎么处理吗?”
不给三人说话的机会,她又问道:“李家的香火到你们这一代是彻底断了,那你们又说说,要怎么弥补他们,怎么延续他们的香火?”
木铁看着自已的母亲,他知道母亲的意思,她是想将这个孩子,当做补偿,送给李家。
“可是阿娘,先不说李家大哥和嫂嫂还愿不愿意见我们,就说这孩子,他是章弟和临慧的孩子,我们没有权利做决定,您也没有。”
“我有这个权利。”一声苍老的声音自屋内传来,那老爹佝偻着背,走了出来。
他看向不敢说话的儿子。
“木章,你抬起头来。你说,你们两口子欠不欠李家?”
“欠”
“你说,如今李家最需要什么?你们能拿什么来还?”
“阿爹……”木章说不出口。
李临秀这时候站了出来。
“即使你们说的都是对的,也要等我妹妹点头,等我哥哥嫂嫂愿意了,才能算数。
阿娘、伯伯,你们放心,我们欠的一定会还,但也要是他们愿意。
这件事,在咱们看来是补偿,但在我那痛失女儿的哥哥嫂子心里,又何尝不是再刺一刀?再给他们招致祸患呢?”
两位老人互看一眼,相互点点头。
他们知道,有些事无法强求。
就在这时,屋里昏睡的临慧,终于清醒了大半,发出虚弱的声音,将众人叫进了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