妘道书第二天醒来,已是日上三竿。
还好,没有醉到昏睡一天。
她在怀里摸了摸,抓获一只浑身酒气、醉得昏天暗地的叶龙。
造孽,醉成一丛枯草了,还是找个水壶,泡起来养养吧。
城里百废待兴,妘道书好不容易,才从一个小女娃手里高价买到一个又长又扁的水壶。
水壶印有“万木万福”的字样,是以前木景街售卖给外来商人的纪念款,采用万木城独有的软木,柔软透气,散发一股树木的清香,给叶龙当窝正合适。
待在外面太危险,昨晚那样喝醉的情形,旁人一旦近身,就会发现。
昨晚?
昨晚的妘道书已是过去的妘道书1.0版,今日重见天日的,是全新的妘道书2.0版。
噢耶 ≧???≦?
妘道书的喜悦并没有维持多久,她回城主府的路,被堵得水泄不通。
万有益在位之时,城主府门前鲜少有人驻足。
万有益获罪免职,城主府的政务功能大放异彩。
百姓们当下翘首以盼的,正是万有益那上百页的罪状书。
城主府前空地有限,长街百姓排成长龙,上万人同吃一个瓜。
官方宽敞的告示墙是主舞台,每隔百米搭建的简易瞭望台是分舞台。
记录先生在主舞台奋笔疾书,说书先生在分舞台慷慨激昂。
挥汗如雨的士兵是传递员,负责将誊抄本依次传递给自个儿线上的各个分舞台。
今日百姓们这瓜,吃得鲜不鲜、香不香,关键就看他们利索不利索。
反正妘道书心里不利索。
哎,早知如此,就不该出门,白白失了近水楼台的优势。
嘿!这种时候,怎能忘了小素这个飞檐走壁的酷跑小能手?
妘道书不带丝毫犹豫,唤起素草就往瓜田最核心处赶去。
青天白日的,有好多人都看见一抹绿色在屋檐间妖娆跳跃,搓搓眼睛再看去,没影儿了!
妘道书这才潜伏在城主府门口的屋顶,闭上眼睛,静静听那罪状书的内容。
一路听下来,妘道书只觉得,这万有益的坏,可谓是“周全”。
单说几个事吧。
最初那村民被黑铁虫诅咒的传言,是万有益派使者散播的。
阿虎被李家私藏在家的传闻,也是他万有益的手笔。
城内再无幼年乞丐,不是他万有益治城有方,是李家倾尽了家财。
就连作为他爪牙的使者们,也在每一次的祭符驱虫中,持续消耗气血,个个成了短命鬼。
这还只是他恶事中的沧海一粟,其他的恶事简直多不胜数。
妘道书还注意到一件事。
原来当初村民们请求入城时,使者团盘点城内人口后上报万有益,若是将木景街改为民居,刚好能容纳村民。
但万有益认为,木景街是外地商人认识万木城最重要的“脸面”,用作民居实属浪费,这才着手炮制了村民被黑铁虫诅咒的流言。
妘道书一激灵,现在罪魁祸首没了,村子也被毁了,那岂不是可以改建了?
心念一动,她立即起身寻找云川。
云川听闻妘道书的来意,态度颇为为难。
“这就是我请你一同上云都的原因。你有所不知,我国一直奉行各城自治,如今万有益虽已暂时伏法,但对万木城未来的定夺,还需回都城再做商议。我和父王母后,都没办法直接做决定。”
妘道书本爽快答应,向云川表明态度道:“万有益必须受到审判,我相信你们能还给万木城百姓一个公道,愿意同你一起进宫作证。”
云川感激地看向妘道书道:“我自然与你是同一立场,只是这其中还牵连了诸多势力,咱们需得从长计议,我在回城的路上会向你细细道来。”
妘道书继续问道:“此次与我们同行的,可还有其他人?”
云川如实回道:“还有玄衣和蓝盐,你都认识。”
妘道书思索片刻,问道:“殿下,玄衣也是云都人吗?我看他也不像您的护卫。”
云川眉头轻挑,问道:“玄衣没有跟你说他的身份吗?我只能告诉你,他不是我休明国之人。”
妘道书反问道:“但您很信任他。”
云川微微一笑,并未赞同,也并未反驳。
妘道书看出对方不愿多谈,便告辞去收拾行囊,准备一个时辰后的远行了。
蓝盐从他身后出现,提醒这位多年好友:“你如此信任一个他国之人,可是很危险的,云都那两位可知道?”
云川收起折扇,抚摸着腰间的红色香囊,懒懒道:“自然是,第一时间就知道了。”
再说府外那些吃完瓜,却还未散去的百姓。
此时,村民沉冤得雪,城民心中有愧。
他们提议,为纪念改变万木城历史性的那一晚,要在每年同一天举办“万木节”。
家家户户相互串门,为客人奉上最丰盛的晚饭,交换满载诚意的礼物。
不论贫富贵贱、不论新仇旧恨、不论亲疏远近。
除了这项盛会,万木城还在民间自发兴起了一股热潮。
话说,那陈述万有益罪行的罪状书,乃是官方文书,陈述事情自然言简意赅,无非就是事件背景、事件起因、事件经过、事件结果。
每项罪状最多不过一页,哪能满足百姓吐槽的心和吃瓜的热情?
因此城里有看到生意经的酒楼茶肆,专门开了以万有益为主要对象的说书活动。
这类话本在城内风靡多年,经久不衰。
当然,这都是后话。
等到妘道书一行人启程时,太阳已经快落山了。
队伍刚过一个山头,后边便传来急切的呼喊声。
妘道书从马车探出头来,查看来人。
一匹左右打晃的老马正在奔跑,背上驮着一个披头散发的男人,嘴里不停喊着“救命”“大祸临头”。
那男人妘道书认得,正是今早启程前往森域的李临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