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老师站在钢琴前，眼里闪着泪花。
“老师，您咋啦！”苏然赶忙起身去扶他。
范老师此时心里那叫一个五味杂陈，这首《第一钢琴协奏曲》，他自已31岁才弹到这水平呢。苏然虽有三处小卡顿，可压根没影响整首曲子的质感啊。关键是，他31岁达到这程度，那是练了无数次才成的！可苏然这是试奏啊！这么高难度的曲子，苏然没见过、没弹过，就这么顺下来了。他知道，从苏然弹完那《野蜂飞舞》他就心里有数了，他觉得自已都不配教眼前这天才。可他又舍不得，心里那叫一个纠结。
苏然又不是神仙，也不会读心术，哪知道范老师在想啥，扶着他走到沙发边，让他坐下。
范老师稳了稳神，他得说实话，不然心里过不去。
“苏然，我错了！”
苏然吓一跳，不知道为啥老师这么说，急忙道：“老师，我咋错了，您直说！”
范老师摆摆手，指了指旁边，“来，坐这儿！”
苏然坐下。
范老师指了指钢琴，“你知道不？你刚弹的这《第一钢琴协奏曲》，老师我31岁才弹成你现在这样。现在呢，因为工作啥的，就算完整弹下来，也没当年那质量了。”
苏然惊得不行，没想到范老师会当面这么说。他知道，这种事对老师来说，就算是真的，一般人也不会讲出来，多难堪啊。好多钢琴老师，因为家庭啥的，在琴行教学生，就算教10级的孩子，好多10级曲子他们自已都弹不利索了，手生嘛。不过这也不耽误教学生，毕竟有经验，学生弹错一点他们都能听出来。
“老师，我弹得不好啊，好几个地儿都有错呢！”苏然特诚恳。
范老师直摇头，“可你是试奏啊！现在随便找个钢琴演奏家，让他们试奏这难度的曲子，有谁能比你强？”
范老师眼泪掉下来了，“对不起，苏然，我教不了你！”
苏然明白他啥意思了，心里对他升起一股敬佩。这曲子在范老师看来是纯试奏，其实好多段落他上一世熟悉得很，可这种事又不能说。他伸手抓住范老师的胳膊，“老师，为人师就得品行端正，这样才能教书育人，这是师德的根本啊！您今天让我懂这个理儿了。要是您拿琴艺高低来衡量能不能当老师，我觉得不靠谱！”
范老师愣愣地看着他。
“我就年龄上看，技术还凑合，可我缺的也不少呢！像音乐学、音乐理论、音乐历史这些理论知识，我都差得远！”
“您老江湖了，社会经验足，能教我的海了去了。再说了，您是业界有名的钢琴家，等我毕业了，还得指望您罩着呢，您可不能不要我啊！”
范老师听他最后一句，“噗”地笑了。他轻轻拍了拍苏然的手，长叹一声。他心里明白，这是苏然在安慰自已呢。不过不管咋样，今天把心里话倒出来，感觉轻松多了。
“行，以后每周这天，就在这屋，咱俩一起总结、学习！”说完，范老师拍了拍茶几上那摞书，“这些都是给你准备的，瞅瞅！”
苏然见他转过这个弯儿了，心里一块石头落地。他就想好好享受大学四年呢，可不想因为水平高被劝退学。而且范老师这人确实值得敬佩，自已没经过正规系统训练，缺的东西可不少。他拿起茶几上的书一本本看。
《华夏当代音乐史》、《华夏音乐史与欣赏》、《歌曲作法写作》、《器乐发展史》、《民族民间音乐》、《和声乐》、《曲式与作品分析》、《西方音乐史与欣赏》、《电声乐队配器法》......
好家伙，大大小小将近20部大部头呢，苏然心里乐开了花，这里面好多都是他想学的！他前世在钢琴上是个神童，可除了孤儿院教他弹琴的艾晴老师，没人知道，也没人当回事儿。在那个封闭的小地方，北方一个偏远小镇，一个小孤儿院，一架不知道哪捐来的、就俩踏板的破钢琴，一个不跟其他孩子玩、天天坐钢琴前的小不点儿。苏然那些乐器和声乐技巧，都是自已练出来的，理论知识是后来长大看书、上网找资料学的。现在有机会系统学这些，就像武侠小说里主角在深山得了武功秘籍似的，他那些器乐演奏和声乐技巧肯定能有质的飞跃。
他压着激动的心情，站起来恭恭敬敬给范老师鞠了一躬，“谢谢老师，我肯定好好学！”
范老师能感觉到他的真诚，欣慰地扶了他一下，笑道：“行！今晚来家里吃饭，你老师我厨艺不错！”
苏然更高兴了，这说明范老师心结解开了，彻底接纳他了，“谢谢老师！”
临了，范老师把教室门钥匙给了他，让他能来这儿练功。
苏然抱着书回宿舍，路上突然反应过来，范老师不应该说师娘厨艺不错吗？难道师娘不会做饭？
就在苏然弹《第一钢琴协奏曲》的时候，陈宇在等着上第一节专业课呢。
苏然的老师范老师是系主任，好几年没带大一新生了，所以苏然上课那地儿特安静。可陈宇上课这环境就不一样了，教学楼三层走廊里，到处是等着上课的学生，仨一群俩一伙的。教室隔音又差，电吉他、电贝司一插电，声音老大了，这层楼吵得不行。
在这种环境里，陈宇坐在门外走廊椅子上，怀里抱着电贝司，正无聊地打瞌睡呢。
“陈宇！”有人喊他，陈宇一个激灵醒了。
他抱着电贝司就进了教室。
他的专业老师三十出头，叫王大头，方头大脸的，在省城音乐圈也有点小名气。
王大头坐在音箱前的椅子上，手里捧着个大号桃罐头玻璃瓶子，里面的红茶都没色儿了。
“陈宇？”他问。
陈宇嘿嘿一笑，“是我！”
“哟呵？”王大头瞅见他手里的贝斯，心里一惊，这小子家里条件不错啊，能用得起KS。
“行，插上电，弹一段我听听！”说完，他喝了口茶。
陈宇也不客气，弯腰捡起连接线，插在贝斯上，上手就弹。
才弹了几小节，就听“啪”的一声脆响。
陈宇吓得赶紧停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