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嗓子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只见先前那个与自已父亲耍脾气的女孩,此时已经穿过人群跑远了。
苏然的这首歌她还感悟不到什么,也并没让她有多少感动,可最后那番话却让她想起了好多好多......
她想起了儿时的春天,阳光暖融融地洒在身上,微风轻拂着发丝。父亲带着她去广袤的大地放风筝,那五彩的风筝在蓝天中展翅,就像一只自由的鸟儿。他们在草地上奔跑,脚下的青草软乎乎的,还带着清晨露珠的湿气。周围是盛开的野花,五颜六色的花朵在风中轻轻摇曳,散发出淡淡的芬芳。她和父亲的笑声在空气中回荡,那是最纯粹、最快乐的声音。
她想起每个夏天的夜晚,闷热的空气充斥着房间,父亲总是坐在炕沿上,强撑着打瞌睡,手里却还不忘为她轻轻扇动蒲扇,那一下下的扇动,带来丝丝清凉。
她想起了那年秋天,寒意渐浓,自已却高烧不退。父亲心急如焚,背起她就往医院跑,那一路的颠簸,父亲的喘息声在耳边回响,他就那样背着自已跑了半个多小时才到医院。
她想起了上小学时的冬天,寒风凛冽。每天早上,父亲都会把她的棉袄棉裤先放进自已温暖的被窝捂热,那小心翼翼的动作,生怕她穿的时候会太凉......
现场这么多人,雅琪不想也不可能去低头认错,人这么多,万一都指责自已怎么办?
她是一分钟都呆不下去了,现在满脑子就一个念头:赶紧离开这破地儿!
那中年男人愣在原地,嘴张得老大,眼睛瞪得像铜铃似的,就这么直勾勾地瞅着女儿远去的背影。他下意识地抬起那双布满老茧的手,像是还想挽留,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毕竟那丫头早就跑没影了……
周围的人群一下子就像炸开了锅似的,“嗡嗡”声不断,都在那七嘴八舌地指责那姑娘呢。有些家长逮着这机会,可劲儿地把这姑娘当反面教材,开始教训起自家孩子来,那场面,真是热闹。
旁边的赵强、钱峰和孙虎他们几个也都无奈地叹了口气,这姑娘可真是不懂事啊,太不像话了!
苏然拎着吉他正准备撤呢,一个长发飘飘的哥们儿眼疾手快,一把就拽住了他。“兄弟,刚那首歌是你写的?”这哥们儿眼睛里透着好奇。
苏然点了点头。
长发哥们儿满脸惊奇,稍微犹豫了一下,试探着问:“那啥,我能唱不?”
苏然乐了,笑着点点头,“没问题啊,要不我把谱子和歌词给你写一下?”
那小子摇了摇脑袋,伸手就狠狠握住苏然的手,“我是孙小伟,不用给我写谱子,你唱歌那会,我可都录下来了!”边说边把手里那卡式随身听举了举。
“兄弟,你叫啥名儿?以后我唱这歌,要是有人问,我得能说出填词作曲的人啊!”
“苏然!”
“好嘞!太谢谢了啊!真是太谢谢了!”孙小伟满脸堆笑,感激得不行,谢个没完。
苏然往回走的时候,突然一拍脑门儿,想起个特重要的事儿。自已都唱了《栀子花开》《童年》和《父亲》这三首歌了,可这世界的音乐著作权注册申请是啥流程,他还两眼一抹黑呢。得找个空儿去网吧上网好好扒拉扒拉。
又想起孙小伟那卡式随身听,他心里就犯起了嘀咕。咋还有人用这老古董呢?难道这世界没智能手机?
他在脑瓜子里搜了一下,嘿,还真没有。
再瞅瞅那些吃饭的客人,桌子上放手机的没几个,大部分男的都把手机塞在腰带上各式各样的皮套里,还有几个女的把那小巧的手机挂脖子上,这场景,瞅着是又熟悉又透着股子怪劲儿。
几个小丫头片子耳朵里塞着耳机,手里拿着的玩意儿特别小,也不知道是MD还是MP3。
他晃了晃脑袋,心说,怪不得学校汇演的时候,一个用手机录像的都瞅不见呢,闹了半天这个世界压根儿就没智能手机这玩意儿呢!
也罢,他前世之时,人人皆手捧一部手机,目不转睛。诸多传统行业因此遭受重创。
于公共汽车和地铁之中,人们不再翻阅报纸,纸质书籍的销量亦每况愈下。信息如飞矢般快速传播,沟通愈发便捷,可亲情、友情与爱情却在不知不觉间日益淡薄。
他独钟情于木心那首《从前慢》。
诗中言:“从前车马很慢,书信很远,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这般意境,宛如世外桃源之花,美得动人心弦,令人沉醉,似能将灵魂从这喧嚣尘世中抽离,回归至那纯真质朴之境。
嘿,这不就是自已喜欢的世界嘛,能再经历过一次,真好!
“你好!”
一个女人的声音冷不丁地打断了苏然那飘远的思绪。
他一抬头,哟呵,面前站着个短发大眼睛的妞儿,瞧那年纪,大概二十八九岁,那模样,英姿飒爽的,还真挺漂亮。
“啊,你好!”苏然愣了一下,心里直犯嘀咕,这妞儿找我啥事啊?
“我叫苏瑶,是临江市电视台《人间冷暖》的主持人,请问你是?”
“我是苏然。”
“我觉得你这首歌简直绝了,特别是关于父爱的这个主题,真的太棒了。我能把它放在我们节目里播出吗?”苏瑶眼中闪着光问道。
苏然没怎么当回事儿,在他看来,现在这信息传播速度就像蜗牛爬一样慢,尤其在临江这种小地方,于是就点头答应了。
苏瑶兴奋得满脸通红,这对节目来说可是个绝佳的题材啊,现在正值毕业季,青春期的孩子和父母之间的矛盾那是日益尖锐……现场这么多家长和孩子呢,对父爱的理解那是千差万别。刚才已经录下了那个姑娘捂脸哭着跑开的镜头,要是再有这首歌曲来搭配,这节目素材简直了!
她的心思早就从苏然这儿飘走了,匆匆和他道了声谢,就赶忙跑去采访那位父亲了。
这个年头,什么版权不版权的,根本没人在意,她能和苏然打个招呼就算不错了。
不过,那个父亲和其他带着孩子的家长是不是愿意在节目中出镜,这得经过他们本人同意才行。要是不同意,那就只能给他们脸上打马赛克了。
苏然回到餐桌旁,张宇就送上了一阵极其夸张的掌声,而陈峰情绪有些低落,等大家都吃得差不多了,他便起身去结账。
随后四人都骑上自行车,陈峰的家比较远,和他们几个也不在同一个方向。
看着陈峰背着吉他逐渐远去的背影,赵强眯着眼,慢悠悠地说:“这家伙心里还记恨着你呢!”
刘悦满脸不悦,朝他狠狠翻了个白眼。
苏然只是呵呵一笑,大手一挥,“走!回家!”
在回家的路上,赵强和刘悦就像两个好奇宝宝,不停地追问苏然,问他怎么一下子就会弹吉他了,而且唱歌还不跑调了,就像突然开了挂一样。
苏然没办法,只能一边打着哈哈,一边胡编乱造,说自已是怎么在背地里拼命苦练,就是为了今天能惊艳全场之类的话。
刘悦和赵强被他说得晕头转向,虽然心里不信,可思来想去,似乎也只有这个理由能勉强说得通了。
他俩都忘了个事儿,就算是苦练,那也得有家伙事儿啊,苏然家连个口琴都没有!要说勉强能算半个乐器的,也就是他那张嘴了,毕竟他打小口哨就吹得挺不错,当然啦,只是声音很响亮,可压根就没个调。
赵强和他俩住同一个楼口,他家在五楼。
三个人刚拐到楼边,就瞅见路边停着一辆警车,赵强猛地握住刹车,还没等苏然和刘悦回过神来,他扭头就跑。
苏然和刘悦一脸茫然,不知道咋回事。
“赵强!你个兔崽子!”一声怒吼传来,赵强他爸赵永福穿着宽松的大短裤,嘴里叼着烟,从楼洞里蹿了出来。
再瞧赵强,早就跑得没影了。
一位三十岁左右的高个子警察也从楼口走了出来,赵永福满脸赔笑,赶忙拿出烟递过去,那警察伸手挡了回去。
赵永福脸色一沉,咬牙切齿地说道:“李警官,等这臭小子回来,看我不好好收拾他!”
姓王的警官说道:“孩子大了,别老用武力解决问题。以后别让他跟大龙那伙人在一块,尽早带他来所里做个笔录。就这样,我先走了。”
“好嘞,好嘞!您放心,王警官您慢走……”车开走了,赵永福还望着黑沉沉的远方出神。
“赵叔,咋回事啊?”苏然推着自行车上前询问。
“唉!”赵永福长叹一口气,“还不是大龙那帮人,聚众闹事还把人给捅伤了。
人家警察说了这臭小子也在现场呢!”
苏然心里一咯噔,赶忙问:“不是小赵干的坏事吧?”
赵永福摆了摆手,“那倒没有,不过也够让人头疼的,唉!”说完,他背着手往回走,嘴里还愤愤地念叨着:“小兔崽子,等你回来,看我不好好收拾你……”
苏然挂念着赵强,就让刘悦先回家,他骑着自行车四处找了一圈,却毫无踪迹,无奈之下只能回家去了。
“孩子,感觉怎么样?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苏然推开门走进屋子,就听到了父亲苏建国那带着浓浓关切的询问。昏黄的灯光下,父亲的身影有些佝偻,脸上的皱纹像是岁月刻下的一道道沟壑,每一道都藏着生活的艰辛。苏然心里微微一酸,这就是他的父亲啊,一个默默为家庭付出一切的男人。
毕竟他灵魂里是个经历了大半辈子的人了,即便融合了这具身体原有的记忆,听到这声“孩子”,还是觉得怪怪的,那种别扭的感觉萦绕在心头。他清楚地知道,这具身体里的原主和父亲之间有着一层看不见的隔阂,就像一堵墙,把父子俩的心隔开。原主总是对父亲的关心表现得很不耐烦,而父亲却从未减少过对儿子的爱,这份爱就像涓涓细流,无声却又深沉。
在前世,他此生最大的遗憾就是从未好好感受过亲情的温暖。看着眼前的父亲,苏然暗暗发誓,一定要弥补曾经的遗憾,打破那堵横亘在父子之间的墙。
凝视着那在昏黄灯光笼罩下的身影,他的视线渐渐变得朦胧起来。记忆中那个渐行渐远的伟岸背影,宛如与眼前这个双鬓染上霜华的中年男人重叠了。
他的鼻子猛地一酸,那个称呼脱口而出:
“爸!”
这一声“爸”蕴含着千般滋味,万般情感,其中既有对上一世亲情缺失的遗憾,也有此刻因融合的记忆所感受到的浓浓亲情,它们交织在一起,如同一团乱麻,却又无比清晰地冲击着他的内心。
“哎!快来吃饭,我去给你热一下。”苏建国把烟头在桌上那个自制的易拉罐烟灰缸里摁灭。
苏然赶忙说道:“不用啦,表演结束后,我和几个同学在外面吃了羊肉串呢。”
“我瞧着药都吃光了,烧退了没?”苏建国说完,便伸手要去摸苏然的额头。
苏然下意识地往后缩了一下。
他心里恍然,也记起了桌子上那两个药盒,看样子是这身体的主人因病发烧后身体虚弱,自已的灵魂才借机附到了他身上……
可原来的他去哪儿了呢?
“臭小子!”苏建国见儿子居然躲开自已,不禁笑骂了一句,“没事就好,快去睡觉吧!”说完就开始收拾碗筷。
“爸!”苏然又喊了一声。
“啊?”苏建国一愣,“怎么了?”
苏然赶忙别过头,试图藏住眼中闪烁的泪花,嘴角微微颤抖着说道:“爸,没事,就是突然觉得,您好像瘦了,这些年,您为这个家太操劳了。”他的声音有些哽咽,每一个字都饱含着对父亲深深的爱与心疼。
苏父眼中满是慈爱,嘴角勾起一抹温暖的弧度,轻轻地摸了摸苏哲的头,笑着说道:“傻孩子,你这突然这么说,倒让爸有些不适应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