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和珍踏入齐府院子时,齐衡差点以为自已的一场梦醒了。
他手一抖,白子掉落,乱了棋盘。引得长柏好一顿惋惜。
“这多好的局啊,我差点就赢你了!”
顺着齐衡的视线望过去,他这才看见了平宁郡主,还有她身边的那位端庄秀丽的姑娘。
要说起温婉动人,申和珍不输海朝云,可要论起气华风范,还是申和珍让人眼前一亮。
长柏又回头看了一眼齐衡,见他正不停地揉着眼睛,看看申和珍,又揉揉眼睛,再看一眼。
长柏道:“你干什么呢?我也能看见,是真人。”
一时间,齐衡有些尴尬。他眨了眨微红的眼眶。
申和珍的出现,好像一个回忆的闸门,一下子把他前世的记忆全都释放出来。
曾经的一幕幕他记不太清了,依稀知道前世曾随了父母之命,将第二任妻子申氏娶进门。
她聪慧温柔,善解人意,所以很快齐衡便决定与她相敬如宾。就这样安然度此一生也是好的。
然而好景不长,有次跟随齐衡外派时,申氏不慎染上时疫病故,夫妻情分不过寥寥数年。
此次再相见,令他心潮澎湃,不禁念起前世那个青涩的自已。
从前的他不谙世事,优柔寡断,想做的事总是做不成。几番踌躇,终究还是负了她……
如今齐衡自顾细细回味过往,心中无限感慨。
这时明兰过来握住他的手,她瞧他望着申和珍的眼神,温柔而深邃,心下像被小刀子刮了一样疼。
但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故作笑意,拉他上前去问候。
“这位是申家姐姐,母亲邀她来做客。刚好我二哥哥和嫂嫂也在,不如一同用晚膳吧。”明兰彼此介绍着。
齐衡双手作揖,端正地喊了声:“申家妹妹妆安。”
长柏和海氏也过来问候。
几番寒暄后,齐衡陪着明兰去后院看看席面好了没。
一路上相顾无言,明兰沉默不知怎么开口。
齐衡则是心下感慨万分,说不出话来。
“你……从前认识申家姐姐?”明兰试探着问。
“呃…没有。只是听梁六说过。”
“哦。”明兰垂下头,乖巧的模样一如他当年初见时的样子。
齐衡问:“你怎么了?”
两人就在一条羊肠小道上悠悠走着,四下幽静,能听见虫鸣声。
过了一会儿,明兰问:“我觉得申家姐姐,温婉大方,很有大家风范。”
齐衡点点头,若有所思,“她是国公千金,自然家教甚严。”
回头看明兰的时候,发现明兰正直直地盯着他瞧。
齐衡倒是有些心虚,莫名其妙的心虚。或许是他有前世的记忆而明兰没有。
“不过现下在我眼里呢,还是娘子最好。”齐衡迅速补了一句,揽她入怀。
明兰浅浅笑着,低头一边走,一边瞧着地面。
而后忽然冒出一句,“我怎能跟国公千金比呢?官人可别宽慰我了。”
听完这话,齐衡先是愣愣地看了一眼怀里的明兰,他很快反应过来,“娘子这是吃醋了?”
“你,你这样痴痴地看她,我当然……”
明兰有些羞怯,可“吃醋”二字她却迟迟说不出口。
惹得齐衡哈哈大笑,“我哪有痴痴地看她?我把她当家人。”
齐衡想了想,终于想到一个不错的比喻,“就像是一个母亲喜欢的干女儿那种。”
明兰有些犹豫,“可她这样气质华然,聪颖大方,谁不想娶一个这样的妻子?”
“我。”明兰话音未落,齐衡就接上了话。说完还一脸无辜,睁着那双温柔似水的眼睛。
明兰不由得扬起嘴角,扑哧笑出声来。
她忽然觉得这样的感觉好奇妙,从未有过的失落、不悦,以及想把齐衡提溜起来打骂一顿的冲动。
结果这一切的想法,被他一个字就打败了。心里的愁肠百结顿时化作云烟,好似有了藤蔓爬满心间开出香甜的花朵来。
齐衡自然地牵起明兰的手,两人往后院厨房走去。
今日吩咐的席面都是既明楼的拿手好菜,有花炊鹌子、妳房玉蕊羹、芋头煎等等。
明兰怕着菜肴用完鲜腻,又让厨房备下爽口利胃的羹汤,好让大家吃饱了压一压。
齐衡不懂得庖厨之事,他只在一旁瞧着忙碌的明兰。
想到从前那样软糯像小团子一样的姑娘,如今也上得厅堂下得厨房,成了自已贤惠的妻子。
他不由得自顾感慨光阴似箭。
等了一会儿,不见明兰搭理他,在厨房又帮不上忙。齐衡开始漫不经心地四处乱逛,东看西看。
正好走到角落的一个纱橱前,里头传出的浓重药味勾起他的好奇心。打开一看,里面摆满了药罐子和药盏,以及一些来不及倒掉的药渣。
他端起一只白釉莲瓣纹碗,很眼熟,看样子似乎是母亲喝药的碗盏。
平宁郡主自前些年大病一场后,总是心绪不宁,日常按照太医嘱咐,每日喝药调理。
另侧是一只青瓷碗,虽说碗盏本身是好看的浅青色,可碗盏内部,不知是不是药汤的颜色浸染,有些发黄变色。
齐衡正瞧着,忽然一个侍女走来,见到是齐衡还有些小心翼翼的。
“小公爷,奴婢来拿大娘子的碗盏。”
“大娘子病了吗?”齐衡摸不着头脑,他怎么不知道明兰病了,难道是女儿家的病?
侍女道:“回小公爷,大娘子身子寒,天气凉了,适当温补罢了。”
齐衡点点头,“哦,去吧。”
侍女捧起青瓷碗,盈盈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