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饼脸站在周东兵跟前,一边咧着嘴说着啥,一边跟周东兵勾肩搭背的,一会儿拍拍周东兵的肩膀,那劲儿大得像要把周东兵拍散架了,一会儿又笑嘻嘻地朝着他胸口怼两下,就跟他们是铁得不能再铁的哥们儿似的。
周东兵呢,就一直面带微笑,也不吭声,不知道在琢磨啥。
过了会儿,这俩家伙就肩并肩地走到舞台前面去了。
苏然在台上继续唱歌,那歌声就像有魔力一样,酒吧里原本闹哄哄的,这会儿越来越安静,那些剃着炮子头、戴着大金链子的家伙们都扭头瞅着舞台上的苏然。
苏然一边唱,一边在心里暗骂:“我去,今晚这是进了贼窝还是咋的?咋全是这些社会上的混子呢?”他那沙哑又沧桑的嗓音,就像一把钩子,把兄弟情深的那种感觉都给勾出来了,酒吧里的人都被这歌声给迷得不要不要的,全都沉醉在里头。
周东兵眼睛里闪着泪光,一只手搂着大饼脸的肩膀,再看大饼脸,那鼻涕都流老长了,眼泪也哗哗地淌,就跟有人拿水泼他似的。
“兄弟啊,想你啦!
你在那嘎达还好吗?”
苏然唱得那叫一个感伤,就像在诉说着自已的伤心事儿一样。
“等我回家——”
音乐停了,苏然嘴唇贴着麦克风,大声喊:“兄弟,等你回家!”那浑厚沙哑的声音一停,酒吧里安静得连根针掉地上都能听见。
周东兵眼泪汪汪的,都快看不清人了。大饼脸用力一吸,好家伙,那长约一尺的鼻涕就像有绳子拉着似的,神奇地缩回去了。
有些客人哭得那叫一个惨,有个光头直接趴在桌子上号啕大哭,还有个右臂上纹着个“忍”字的大老爷们,一边哭一边用拳头砸桌子,边砸还边喊:“兄弟啊!”
大饼脸突然扯着嗓子大喊:“服务生!”那声音大得像打雷,“上 100 个花篮!”
这一嗓子,就像在热油锅里泼了一瓢水,酒吧里立马一片叫好声。
说完,大饼脸就把夹在腋下的手包抽出来,从里面拿出一厚沓钱,那钱厚得像砖头似的。
小服务生赶紧跑过来,心里直犯嘀咕,这酒吧里总共就 20 个花篮,还得反复用呢,上哪儿弄 100 个去啊?他接过钱,瞅了瞅周东兵,见周东兵没看他,就悄悄对大饼脸说:“曹总,咱这地儿小,我 20 个一组往上拿,行不?”
“没毛病!”大饼脸大手一挥,然后用手抹了把脸,那脸上眼泪鼻涕糊成一团。
苏然心里乐开了花,一万块啊!这可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这家伙虽然长得不咋地,脸大得像饼,没想到出手这么阔绰,看来这歌选对了,真是赚大发了。
周东兵转身就走了,那背影看着好像没之前那么挺直了,脚步也沉甸甸的,就像身上压着啥东西似的。
大饼脸在后面喊:“哎,东兵,等我一下。”然后就追上去了。
服务生一脸无奈,开始往舞台上堆花篮,累得像条狗似的。
苏然在台上琢磨着,下首歌唱啥好呢?他又瞅了瞅台下,没几个女的,看来今天这是社会人包场啊,得,那就来首阳刚点的歌吧!刚才那首歌已经把这些大金链子们唱得稀里哗啦的了,这次就不整那些煽情的话了。
激烈又有力量的节奏响起来,苏然的嗓音一下子变得清亮又有激情:
“傲气面对万重浪,
热血像那红日光......”
没唱几句,乐队那几个家伙就进来了,一个个走到舞台右侧,竖着耳朵听苏然唱歌。
大饼脸跟着周东兵走出酒吧,在门口站着。
周东兵刚才听苏然唱歌,想起了以前那些出生入死的兄弟,还有到现在都不敢回春河的马六和日本子,心里头就像堵了块石头一样,难受得很,就想出来透透气。
“东兵,前天晚上那事儿,是我不对,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大饼脸赶紧掏出一包软中华,抽出一根就给周东兵点上。
周东兵狠狠地吸了一口烟,慢悠悠地问:“老曹,你都快 40 了吧?”
大饼脸嘿嘿一笑,“还差点,还差点呢,东兵你可别咒我啊!”
“咱春河最大的洗浴、迪厅和歌厅可都是你曹大饼的,当年在号子里的时候,你想过有今天这风光?”
“净扯!”曹大饼讪笑着说,“那时候就盼着早点出去,哪能想这些啊,能活着就不错了。”
周东兵抽着烟,半天没说话,曹大饼也不敢吭声,就陪着他在那儿站着。
一根烟抽完了,周东兵把烟头往地上一扔,还用脚尖使劲捻了捻,就像要把啥烦心事都捻碎似的。
然后,他叹了口气,说:“珍惜吧,咱这日子说不定哪天就没了。”
曹大饼脸上的笑有点僵,想说点啥,又不知道咋开口,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周东兵呵呵一笑,一把搂住曹大饼的肩膀,说:“走,听歌去,别在这儿瞎感慨了。”
曹大饼连忙点头,“哎!好!好!”
“做个好汉子,
热血热肠热,
比太阳更光——”
酒吧里,苏然扯着嗓子反复唱着最后这几句,所有人都跟打了鸡血似的,站在那儿一起大声合唱,那声音都快把酒吧顶给掀翻了。
再看乐队那几个家伙,连钱宇那小子都拉着王胖子的小胖手,跟着一起唱,那场面,就像一群疯子在聚会。
服务生小哥都快哭了,他已经把舞台上的花篮撤回去四次了,这次是最后一次往上端,累得胳膊都快断了,手都抬不起来了。
苏然唱完,鞠躬下台,乐队那几个家伙朝着他竖起大拇指,钱宇还有点不好意思,不过还是抬起手挥了挥,苏然笑着点了点头。
苏然心里明白,上次琴行那事儿,应该能给这小子一个教训,自已就是来唱歌的,和乐队也没啥交集,没必要把关系搞僵,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过得去就行了,犯不着整天横眉冷对的,那多没意思。
酒吧里响起了热烈又持久的掌声,那些大金链子们一个个小脸都红扑扑的,就像喝了酒似的,感觉自已都成了战场上的英雄,那叫一个威风。
二楼办公室里,苏然坐在沙发上,楚雨笑嘻嘻地拿了一摞钱放在茶几上。
“这是 5200 块钱,其中 200 块是工资,另外 5000 是花篮钱,咱五五分。”
苏然点点头,看了看钱,伸手拿起最上面的两张,笑着说:“楚姐,这 200 是我该拿的,剩下那 5000 我不要了。”
楚雨一愣,“为啥啊?这钱你应得的啊。”
苏然摇摇头,“楚姐,那位大哥明显是借着这事儿给周大哥赔礼呢,这钱我要是拿了,不合适。”
楚雨惊了,她没想到这还不到 20 岁的小子,能把这里面的门道看得这么清楚,这小子不简单啊!
她刚想劝劝苏然,周东兵推门进来了。
楚雨就把苏然的话跟周东兵说了一遍。
周东兵深深地看了苏然一眼,走到他跟前,说:“拿着,别管那些有的没的,我周东兵送出去的钱,就没有收回来的道理。”
苏然抬起头看着周东兵,一脸严肃地说:“我苏然只赚我该赚的钱。”
周东兵哈哈一笑,指着桌子上的钱说:“这就是你该赚的啊!你要是唱得不好,谁会给你送花篮?你没看见那小服务生都快被这花篮累死了吗?哈哈哈!”
苏然和楚雨也跟着笑了起来。
苏然也不矫情了,他知道像周东兵这种混社会的,最瞧不起磨磨叽叽的男人,于是他抓起钱就塞进兜里,然后站起来说:“那我就回去了。”
苏然往外走的时候,周东兵问:“你今天第一首歌叫啥?”
“《兄弟,想你了》”
周东兵身子顿了一下,说:“好听,真他娘的好听。”
苏然点点头,告辞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