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然刚在舞台上坐定，还没等开唱呢，服务生就颠儿颠儿地送上来两个花篮。
“然哥，”服务生那大嗓门扯着，身子往舞台里探，“那边有个女的送的！”
这地儿的服务生都比苏然大，可都亲亲热热喊他然哥，为啥？就因为跟苏然唠嗑，那感觉就像跟大哥唠嗑似的，贼舒坦。
苏然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不远处的座位上有个 30 来岁的女人。
远远瞅过去，就见这女的那叫一个漂亮，妆容精致得很。一头长发乌漆嘛黑的，穿了件大红色连衣裙，往那儿一坐，就像团火似的，老扎眼了。
那女的见苏然看她，满脸醉意地摆摆手，旁边一个服务生正给她送红酒和果盘呢。
“谢了啊，28 号桌这位漂亮大妹子送的花篮，下面这首《有多少爱可以重来》，就送给这大妹子，还有在场的各位朋友！”有人送花篮，场面话得说几句不是。
吉他声一起，那旋律老悠扬了：
“常常责怪自已，当初不应该......”
这一下，现场立马安静得掉根针都能听见，整个酒吧都回荡着这沧桑的调调。
“为什么明明相爱，
到最后还是要分开......”
苏然刚唱没几句，台下那帮女孩就开始尖叫、鼓掌，那动静，老热闹了。
没一会儿，服务生又送上来六个花篮。
苏然朝着台下点头示意，这都是感谢的意思。
陈宇像李军平时那样，在角落里猫着，听着苏然那沙哑粗粝的歌声，脑子里跟过电影似的，想起一堆往事。
那年，陈宇刚大学毕业，因为老妈身体不好，没在省城待，回了春河。家里托关系，才进了市电视台。
说是记者，像陈宇这种新来的，白天就是个打杂的，晚上偶尔还得陪领导去应付那些广告主，那叫一个憋屈。
陈宇这辈子都忘不了那天晚上。
那个影楼老板跟猪似的，追着她就进了卫生间，俩人在走廊里撕扯半天。
广告部那主任就在旁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劝，酒楼的服务员和其他包房的客人都躲老远，跟见了瘟神似的。
陈宇那件新买的黑色小领西装，就那两粒纽扣，全被扯掉了。这时候，一个帅哥分开人群走了过来。
陈宇现在都还记得那影楼老板跪在地上“砰砰”磕头的声音，就因为那帅哥说了句：“这是我妹子！”他就是李军。
就这一句话，广告部主任再也不敢找陈宇陪客户了。
就这一句话，半个月后，陈宇就有独立采访的资格了。
就这一句话，半年后，陈宇就有了自已的节目《百姓故事》。
就这一句话，陈宇追了他四年。
李军说：“我可配不上你，我把一女的心都伤透了！”
可陈宇不管那些，就像飞蛾扑火似的。
“当爱情已经桑田沧海，
是否还有勇气去爱——”
苏然歌声一停，酒吧里几个女孩吹起了口哨。
一团红色晃晃悠悠就往舞台上走。
“坏了！”陈宇赶紧给李军打电话。
“军哥，大霞来了！”
“嗯？咋回事？”
陈宇急道：“我瞅她像喝多了，怕她找苏然麻烦！”
“谁在酒吧呢？”
“二虎和老九在。”
“让老九给包子打电话，赶紧把人领走！”
“好嘞！”陈宇挂了电话，就往靠门那走，那儿坐着俩人，一个又高又白，一个又黑又瘦，还是个豁唇。
陈宇刚过去，俩人都站起来了，喊了声嫂子。
陈宇小声跟那黑瘦豁唇的说：“老九，军哥让你给包子打电话，把大霞领回去！”
老九点了下头，拿着手机就出去了。
陈宇瞅着舞台上那团火似的大霞，她都上台了，晃晃悠悠地要抱苏然。
陈宇直摇头，这河西大霞以前和丁建国好一阵子呢，所以她没敢擅自行动，先给李军打了电话。
苏然一开始看这漂亮女人过来还挺客气，可马上就觉得不对劲儿了，这女的喝醉了，眼泪把眼线都冲花了，脸上一道道黑印子，跟鬼似的。
“兄弟，兄弟，你这歌唱得姐心里老难受了，真的！”大霞上了台，嘴里嘟囔着。
“来，你抱抱姐，就一下，姐心里太难受了！”大霞到了苏然跟前，伸手就要抱。
苏然脑子一转，把手里的吉他往支架上一放。
“姐，别伤心，等会儿我给你唱首欢快的，保准你乐呵！”说完，他就站起来，轻轻把这伤心的女人抱在怀里。
“哇！”
大霞就跟个找不着家的小孩似的，被苏然一抱，哭得更厉害了，那是撕心裂肺的，死死抱着苏然，苏然都快喘不上气了。
过了好一会儿，苏然轻轻拍着她后背，哄着说：“别哭了，姐，啥事都能过去，咱得好好活着，是不？我再给你唱一首咋样？”
“好，好！”大霞松开手，顺势一屁股坐在台上。
苏然瞅了瞅台下，见陈宇在不远处没动静，也就没辙了，心里琢磨着唱啥能把这女的哄开心。
陈宇看着台上，心里直感叹李军有眼光，这要是一般人，早被大霞追得满舞台跑了。
这大霞不到 20 岁就在社会上混了，九十年代初，那在春河可是有名的马子。
现在社会上还流传着当年那顺口溜：
一辆马车仨马拉，车上坐着姐妹仨，芳芳、大霞和马丫，赶车的老板叫包子（东北话，子音同：咂）。
芳芳早就嫁人了。
马丫当年和老朴好过，后来被忽悠去南方了。
就这大霞，30 好几年，开了几家洗头房，还单着呢。
她今天敢这样，不光是喝多了，她也知道丁建国和李军啥关系。
她太了解李军这人了，就凭当年和丁建国那点事儿，只要不太过分，李军不会把她咋样。
舞台上，苏然欢快的吉他声又响起来了，陈宇好奇，不知道他唱啥能把这女的逗乐。
“小和尚下山去化斋，
老和尚有交待......”
这歌一出来，所有人都愣了一下，紧接着几个女孩就咯咯咯笑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