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以为陈宇和万强会有一场冲突,军训以后苏然还特意劝过他,别瞎折腾,犯不着跟那种人计较,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谁能想到一直也没打起来,用陈宇的话说,每天练功都快把人练废了,哪有闲工夫搭理那怂货。
在所有人里,小号专业的崔阳练功那是最玩命的。他在练功房一泡就是一整天,基本上天天都是最后一个回宿舍。前段时间他又搞了个小号的弱音器,这下可好,没了噪音干扰,他练功更来劲了,就像着了魔一样。
......
周末,外面大雨倾盆。
428宿舍里的四个家伙谁都没出门,都盘着腿在下铺胡吹海侃呢。
苏然坐在下铺孟超的床上,旁边是崔阳;对面是陈宇和孟超。
陈宇扯着嗓子喊苏然啥乐器都会,孟超就嘲讽他是瞎捧,这两人立马就掐起来了,跟斗鸡似的,互不相让。
苏然懒得理他们,叼着烟,吞云吐雾的,心里琢磨着自已的事儿。
崔阳拿着一块绒布不停地擦他那把国产凤凰牌的小号,这小号看着有些年头了,上面的电镀层都掉得差不多了,斑斑驳驳的。
孟超眼看吵不过陈宇,眼珠子一转,瞅见了崔阳手里的小号,小眼睛一眯缝,“嘿,要是苏然能吹一首小号曲子,我就服他,咋样?”
苏然一听孟超也跟着陈宇喊他名字,心里那个无奈啊,翻了个白眼,心说这都什么事儿啊。
陈宇撇撇嘴,“来点实在的,光服有个屁用!”
“以后我就喊你宇爷!成不?”孟超咬牙切齿地说。
“行啊!”陈宇兴奋得脸都红了,扭头就朝苏然喊:“来一个啊!苏然!赶紧的!”
苏然叹了口气,心说这陈宇真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主儿。
崔阳满脸惊愕地看向苏然,“你真会?”
苏然点点头。
崔阳赶紧用绒布又擦了几下号嘴,“来,来,苏然,吹一个!”
苏然那个无语啊,连最老实的崔阳都这么叫他了。他无奈地接过小号。
孟超眼睛都直了,难道苏然真会吹小号?
苏然还没开始吹呢,严宇严小七、高磊高老大还有楚瑶楚小妹三个人就进来了。
楚小妹手里拎着把雨伞,一进屋就赶紧打开支在角落,她那白色球鞋都湿透了,嘴里还念叨着:“这雨下得跟倒水似的。”
三个人拖过来三把木头椅子就坐下了,楚小妹把鞋一脱,大大咧咧地盘着腿,一点淑女样都没有。
严小七骂骂咧咧地抱怨这鬼天气,“这雨下得真特么烦人,老子鞋都湿了。”
高磊打着哈哈,“你们几个家伙在这儿搞啥呢?”
陈宇就把和孟超打赌的事儿说了一遍。
三个人都看向苏然,楚小妹也是一脸惊讶,“苏然,你真会吹小号?”
苏然没搭理她,直接把号嘴往嘴唇上一放就吹起来了。
小号那音色,高亢又嘹亮,就像一把火,瞬间点燃了整个屋子。
紧张又热烈的小号声中,大家眼前就像放电影似的,浮现出一副斗牛场的画面。
那斗牛士穿着华丽得晃眼的服饰,勇猛得像头狮子,把手中的红布高高扬起。再看那公牛,浑身腱子肉,眼睛瞪得像铜铃,一只后蹄不停地刨着地,扬起一阵又一阵的灰尘,那气势,就像要把斗牛士给顶翻似的。
一曲吹完,屋里的人都愣住了,跟被施了定身咒一样。
尤其是崔阳,眼睛瞪得老大,好半天才回过神来,磕磕巴巴地问:“这曲子叫啥名?”
苏然按下小号的放水键,对着号嘴吹了吹,放水键里流出一些口水,“这曲子叫《西班牙斗牛士》。”
高磊带头鼓起掌来,紧接着严小七、楚小妹、孟超也跟着鼓掌,那巴掌拍得啪啪响。
陈宇得意洋洋地看向孟超,满脸戏谑。
孟超心里那个气啊,但也知道自已理亏,期期艾艾地不知道怎么开口。
高磊喊起来:“老孟,叫啊!”
“对呀!”严小七一甩他那长发,跟着起哄。
“卧槽!”孟超一脸无奈,瞅着陈宇那贱兮兮的笑,喊道:“宇、宇爷!”
“哎——”陈宇故意拉长了声音,答应得那叫一个痛快。
“艹!”孟超骂了一句,其他人都笑得前仰后合。
崔阳一把拉住苏然,“快,快给我写下来!”他觉得这曲子简直就是为小号量身打造的,心里痒痒得不行,又怕苏然不答应,那表情就像个讨要糖果的小孩。
苏然笑了笑,“放心,吹出来就是给你的。”
崔阳挠挠头,他是真想马上就拿到曲子,但也知道不能太逼人家,心里那叫一个纠结。
孟超有点不明白,“你又没去过西班牙,咋能写出这样的曲子?”
苏然白了他一眼,“照你这么说,写科幻的还得见过外星人啊?写犯罪的还得自已去杀人放火啊?写战歌的作曲家都得死战场上啊?我是没去过西班牙,就不能在网上看了西班牙斗牛士的视频后写啊?傻帽儿,艺术这玩意儿得靠想象,懂不?”
孟超挠挠头,觉得好像是这个理,可又感觉哪儿不对劲,嘟囔着:“反正就是觉得奇怪。”
楚小妹一脸羡慕地看着苏然,在她眼里,苏然现在就是整个音乐系最神秘的家伙。
听说他从美术系转过来的时候,上台前有几只苍蝇围着管乐组的张老师飞,这小子就根据那“嗡嗡”声,当场即兴演奏了一首《野蜂飞舞》。
这首曲子前段时间樊老师已经发给大四的学生了,作曲者那栏明明白白写着:苏然。
听说现在大四好多钢琴系的学长学姐们都在拼命练这首曲子呢,可到现在都没人能弹出苏然当时的那种速度和意境。
这苏然,有才气,长得又帅,还是樊老师的得意门生,那光环亮得都快闪瞎人眼了,可他自已还跟个没事儿人似的。
楚小妹回过神来,问苏然:“我看别人吹小号,到高音的时候脸都憋红了,脖子粗得像头牛,你咋一点都不费劲呢?”
崔阳也很关心这个问题,“是啊,苏然,我听最后那个音都到两个点的 E 了,你咋跟玩儿似的?”
苏然有点犹豫,他知道要是把方法教给崔阳,崔阳的专业课老师可能会有意见,可要是不教,又觉得对不起朋友。想了想,算了,管他呢,朋友能进步才是最重要的。
想到这儿,他也没什么顾虑了,看着崔阳问:“你先说,声音是咋产生的?”
崔阳一愣,心说这问题也太简单了吧,但还是回答:“声音是物体震动产生的啊。”
苏然指了指手里的小号,“那小号呢?”
“号嘴震动!”崔阳说。
“大部分人吹小号,声音越高就越用力,下意识就会把号嘴使劲压在嘴唇上,对吧?”
崔阳点点头。
苏然扭头看见书桌上有把塑料尺,就把小号放床上,伸手把尺拿起来。
大家都看着他,不知道他要干啥。
他把尺搭在桌子边,一大截悬空在外面,一只手按住尾部,另一只手轻轻一刮,塑料尺就抖动起来,发出“嗡嗡”的声音,过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
然后他把尺往桌子里面挪,只留一点点在外面,再用手刮,尺子就发出一个很短促的声音,一下就没了。
苏然拿起尺子,“就像这尺子一样,悬空部分越大,声音持续时间越长,你要是全按住了,就没声了。”
大家还是有点懵,只有崔阳若有所思。
“当你把嘴唇用力贴号嘴的时候,就把号嘴的震动频率给堵死了,高音能不费劲吗?”
“我问你,”苏然看着崔阳,“我注意过你吹号的口型,以前老师教你的时候,是不是让你嘴角往后拉,下巴放平,像微笑那样?”
崔阳赶紧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