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知道黎云翰在背后告发一事,齐衡一直郁郁寡欢。
期间秦如烟来找过他一趟,把黎家的情况都告诉了齐衡。
另外有一件事,让秦如烟感到不安,“黎云翰这次陷害齐国公府失败,最近也没什么动静,恐怕我们还是要多防范。”
齐衡垂下眼眸,心中已有思量。
适逢明兰推门进书房,她穿着一身温婉华贵的浅紫色衣衫,鬓边簪着一支蝶嗅海棠的发钗。
与秦如烟见过礼后,明兰提醒道,“官人,我们该出发了。”
今日是盛家姑娘回门之日,碰巧长柏最近又升了官,于是盛家摆了席面,大家回去团聚。
齐国公府的车马在盛府门口停下,后面陆续是永昌伯爵府的马车和文家的轿子。
墨兰随梁晗走进盛府,她抚了抚发髻,回头瞧一眼身后,文炎敬牵着如兰走下轿子。
墨兰轻蔑一笑。
堂上,盛纮和王氏端坐在高堂,准备接受儿女们的拜见。
“大姐姐怎么没来?”
梁晗和墨兰进去拜见的时候,明兰和如兰悄悄说起话来。
“如今大姐姐也有了身子,不方便,所以就没回来。”
如兰笑嘻嘻地说着,瞥到墨兰叉着腰,被梁晗搀扶起来的样子,如兰忍不住吐槽,“你瞧她,不过怀了三个月,娇矜得好像要生了一样。”
明兰也轻笑。
接着,轮到齐衡与明兰,两人并肩拜过了父母,有说有笑地回到大堂。
明兰与如兰姐妹俩亲昵地说着话,梁六陪着墨兰,齐衡独与文炎敬坐在一起,没有聊头正十分尴尬。
于是四处走走看看,在门口忽听见内阁有人说话的声音。
“你瞧这六丫头,眼看是攀了高枝,回个门眼睛都快长天上去了!”
“没有呀,”是王氏的声音,“不是挺恭敬的吗?”
“我说你怎么就这么不开窍,说起来你也是她的嫡母,如今不拿出款来压她,以后她不得蹬鼻子上脸去了!”
齐衡听到这里,微微皱眉。内院那一套他从前不懂,现在也都明白了。
还没等王氏说什么,他便走进去打断。
王氏见齐衡过来,脸色顿时有些慌张,“啊,六姑爷来啦……有什么事吗?”
一旁那位康姨母脸色阴一阵阳一阵,赔起笑来。
齐衡十分恭敬地拜礼,“母亲,外头席面快开了。”
“是吗?那咱们快出去吧。”说着,王氏搭着刘婆子的手,欢欢喜喜地出去了。
康姨母正要跟上,齐衡拦在她面前。
“康姨母方才是对我齐国公府大娘子有什么不满吗?”
“啊,怎么会,六姑爷说笑了……”
齐衡冷冷盯着她,“我齐国公府也是你能拿来说笑的?”
康姨母明显一怔,语气软和下来,却仍扬着头,“六姑爷想怎么样?”
“今日是盛家的宴席,康姨母就不必出面了吧。”
康姨母阴阳怪气地冷哼一声。
康姨母不辞而别后,王大娘子正要问几句时,长柏夫妇及长枫来了。
王大娘子见到长柏喜不自胜,瞬间把康姨母抛到脑后了。
几个侍女来铺开了席面,几家人有说有笑围坐在一起,像极了相亲和睦的一家人。
盛紘一上来先是不住地赞几位女婿都是一表人才,夸得人直起鸡皮疙瘩。
“看到你们如今都过得不错,为父真的很欣慰。既是一家人,自然是荣辱与共,在朝中更要相互提携才好。”
梁六作为四姐夫,率先回敬盛紘,“父亲说得是,我们自然会相互助益。”
齐衡与文炎敬也纷纷举杯跟上。
墨兰脸色一变,手肘轻推了梁晗一下。
盛家三位女婿只有梁晗没官职,也不会袭爵。盛紘那句“在朝中相互提携”正戳中了她的痛处。
她放下筷子,端着坐直了,恍然一看好似还是盛家从前那个娇宠的四姑娘,“如今六妹妹得嫁高门,真是今时不同往日啊。”
“当年跟在五妹妹身后的小丫头,摇身一变成了国公府娘子,到头来我们还得靠六妹夫、六妹妹提携呢。”
“四姐姐这话可是说笑了,二哥哥和几位姐夫们都身居要职,自是前程似锦。”明兰笑笑,委婉得打了个圆场。
“六妹妹这话说得对,都是在朝为官的,还怕走下坡路不成?”如兰说完,掩口轻笑。
这下墨兰的脸色更是阳一阵阴一阵。
若说盛紘是误伤了她的痛处,那么如兰就是狠狠地拉下了她的脸面。
墨兰正要发作,梁六拉住她的衣袖,“五姨妹这话可是有失偏颇了,在座都是高门子弟,何愁没有前程?”
原本因为如兰一席话洋洋得意的王大娘子听了这话就不高兴了。
在座只有文炎敬出身寒门,可就算是盛家嫡子长柏也谈不上“高门子弟”。
“四姑爷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正要理论一番,只听盛紘垂着头吼了一句:“都给我住口!”
齐衡顿时有点同情他,平日里围着这一大家子闹腾的妻儿,恐怕日日都得长好几撮白头发吧。
好不容易强忍着尴尬的气氛吃完了一顿饭,齐衡都没怎么吃饱。
牵着明兰往寿安堂的路上,他还琢磨着晚上得再来些点心才好。想到这里,他又惊觉自已婚后怎么跟明兰似的越来越爱吃了。
“刚才让你见笑了,”明兰似乎仍未从刚才的尴尬中走出。
“我明白。”
明兰诧异,在她看来,在齐国公府这么单纯的环境长大,齐衡怎么会懂内宅的勾心斗角?
“你忘了,我母亲可是从小在宫里长大的。”
明兰这才想起来,“也是,所以母亲御下极严,父亲也未曾纳妾,省了不少心。”
见她满脸仿佛写着“学到了”,齐衡敲了一下她的脑袋,纠正她“误入歧途”的想法。
“那是因为父亲深爱母亲,就像我对你一样。”
盛府,寿安堂。
齐衡与明兰认真地拜过盛老太太,老人家高兴得直起身将两个小辈扶起。
盛老太太原本还担心明兰住到国公府会不习惯,没成想这次回来气色红润,人看着也饱满了不少。
不似在闺中时,虽然也微胖乎,可终究看着清冷,惹人怜惜。
盛老太太握着齐衡和明兰的手,近到榻前说体已话。
祖孙三欢声笑语不断,聊了半晌后,盛老太太见天色不早,提醒他们回府。
齐衡回禀,“祖母,我们已告知过父母,今儿就不回去了。”
明兰也调皮地跟上,跟个小娃娃似的撒娇,“是啊,我们在祖母这里赖上一晚,可好?”
“这不合规矩吧?”盛老太太推拒之余,眼角满满的欣喜快要溢出眼眶。
“既然祖母和两边父母都答应了,规矩什么的都无碍。”
“那好啊!”盛老太太赶忙唤来房妈妈替他们安排,“就还住明兰那屋吧,都收拾好了。”
“不,我今晚要与祖母睡。”
盛老太太看了一眼齐衡,他拱了拱手,笑着说,“明兰早就同我商量过了,就让她陪祖母吧,今晚我自已睡明兰的房间。房妈妈,烦请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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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衡猜想,等自已走了,这祖母必定细问明兰在齐国公府的近况。
他倒也不怕问。
随着房妈妈走过两条小径,便到了明兰从前的闺房。
房妈妈点了灯,便要退下去,“大娘子出嫁后,暮苍斋的东西都搬过来了,房间老太太一直让人打扫着,所以十分干净,姑爷净可住吧,有什么需要唤我老婆子便是。”
“多谢房妈妈。”
待她走远,有为凑上来,“这位房妈妈跟咱们府里的镜芙姑姑真是一般无二啊。”
“毕竟盛老太太曾是高门贵女,身边不仅有个厉害的侍女,还有个厉害的孙女呢。”齐衡笑说,一边环顾四周。
有为正铺开行李,“公子,你说的是大娘子吗?”
齐衡笑笑不说话,被墙上一幅画吸引。
“李娘子镇守娘子关。”
第二日,两人欢欢喜喜地拜别了祖母和父母,回到齐国公府。
平宁郡主已经在院子里等着了。
两人朝母亲执礼,平宁郡主只淡淡地说,“进门多日,明兰是时候接管内务了。我知道你在盛家学过管家,不如现在就试试吧。”
话音未落,镜芙姑姑搬来一叠册子,最上面的一本上摞着一串钥匙。
她对明兰说,“这是府内库房的钥匙,这些是名册及账目,请大娘子先看着,有不明白的尽管来问我。”
“是。”明兰恭敬地接过册子和钥匙。
郡主扶着镜芙姑姑的手款款起身,临走前留下一句话,“听闻你从小是盛老太太养大的,勇毅侯千金的气度风范,但愿你也能有她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