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发生的事和梦见过的一模一样。连护膝的样子都分毫不差。
难道那场梦,是预兆?
不为见自家公子满脸疑虑,问道,“公子您没事吧?这护膝有问题吗?”
齐衡回过神来,扬起嘴角,“没事,只要她心里有我,什么都好。”
接着,刚想吩咐不为几句,又觉得他这个名字不好,便说,
“不为,哦不,以后你就叫有为吧。把这副护膝放进明日的书箱里,我要戴它去参加会试。”
会试那日,齐衡没机会见到明兰。
他怀着遗憾的心情进了贡院,接下来的三天,考生们都要在贡院里吃住。
夜里微凉,齐衡摩挲着腿上明兰送的护膝,心里倒暖融融的。
这会儿他已经没那么紧张了,试题对他来说并不难。
思路和词句瞬间从脑袋里蹦出来,文章如行云流水般一气呵成……
三日后,贡院的大门终于被敞开。
考生们都像圈养了一阵又被放生的小羊羔,欢欢喜喜,接二连三地从贡院里出来。
齐衡踏出门槛的那一刻,觉得自已又活过来了。这几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可把他憋坏了。齐国公府的车马早早就候在门口了,齐衡一出来,齐国公和平宁郡主忙围上来迎他,又是嘘寒又是问暖。
齐衡被簇拥着上了马车,坐定后,他悄悄掀起帘子,装作看风景。
循着长柏的身影,远远看见了明兰。
只见她穿着一身水蓝色的衣裙,披着斗篷,整个人看上去像一只小小的绒球,乖巧可爱极了。车轮慢慢驶向另一条大街后,齐衡就看不见明兰了。
他放下帘子,心里暗暗思量,这次应该能高中吧。
幸好,一切都如愿以偿。
放榜那天,齐家一行人都在马车上等着,替齐衡看榜的小厮欢欢喜喜地跑过去禀告:“中了!少爷中了!进士榜十一名!”
平宁郡主高兴得不行,立马吩咐人从国公府门口连放十里炮仗,又豪掷千金,在汴京城最有名的酒楼里订了七日流水宴。
一旁的齐衡倒是像早就知道一样,十分镇定,反而松了口气。
说起来,那场梦里,他第一次会试落榜,第二次才考上的。
如今他一试便是甲榜十一名,想到这里,齐衡摇摇头,笑自已痴人说梦。
后面几天,来齐国公府道贺的人络绎不绝。齐衡瞧父母神采飞扬,尤其是母亲,心中一块大石放下,整个人的锐气都少了几分。
齐衡也高兴,听说盛家长柏也高中进士了。他特意让有为去库房找出一套龙窑翠瓷的文房雅玩,作为贺礼送去盛家。
又想到了什么,自已跑去书房泡了一下午。快吃晚饭的时候,齐衡捧着一幅画卷出来,让有为一道送去盛家。
有为瞧着那幅画上,一棵偌大的松柏开得正盛,树下是几名同窗学子,正在读书写字。
不过仔细一瞧,松柏树根下,还有几丛萝草。
有为笑着把画卷装好,叹道,“少爷还念着和盛家少爷的同窗情谊呢。”
不一会儿,他又凑近齐衡,压低了声音问道,“少爷,要捎什么给六姑娘吗?”
齐衡轻笑,用手敲了一下有为的头,“不必了。”
有为一定没看懂那幅画,但他想,明兰一定懂吧。
此时暮色已近,齐衡走回院子,喃喃念着:
“有如女萝草,生在松之侧。蔓短枝苦高,萦回上不得。人言人有愿,愿至天必成。愿作远方兽,步步比肩行。愿作深山木,枝枝连理生。”
他把这首《长相思》的意境都画进画卷里了,想借着长柏的名头,让明兰看见。
高耸的松柏和弱小的萝草,像极了现在的他和明兰。
两人之间咫尺千里,纵使怎么攀绕都无法触及彼此。
但齐衡信那句,人言人有愿,愿至天必成。
可齐衡万万没想到,长柏先看懂了他那幅画。
那日长柏匆匆来到国公府,探问盛纮被官家留在宫里的事。
这事齐衡倒是听父母说起过,他告诉长柏,“听说是长枫醉酒后与人胡乱议储,让有心人传话到官家耳中,才连累了盛伯父。”
“什么?这个混账!官家最忌讳议储之事,这下麻烦了!”
见长柏怒目圆睁,恨铁不成钢的样子,齐衡劝他,“长柏兄莫急,眼下最重要的是稳住盛家上下,等盛伯父回来,一切就都清楚了。”
又怕长柏不放心,补了句,“宫里的动静我帮你探听着,有事我立马派人告知你。”
“目前也只能这样了,元若,多谢你了。”
两人相互拱手作礼,长柏正转身要离开,忽然又转个圈折回来。
这一下差点没站稳,幸好齐衡伸手扶了一把。
长柏又问他:“对了,你送我那幅画,什么意思?”
齐衡一愣,“什、什么意思?”
长柏眯起眼睛,凑近齐衡,一字一句道,“画上有棵松柏树,树下刚好长着一丛萝草……”
说到这里,他忽然提高音量,“你跟谁'长相思'呢?!”
齐衡吓了一跳,顿时慌得支支吾吾。
他不想在此刻太过表露自已对六妹妹的心意,担心那样会“打草惊蛇”,又怕给明兰带来困扰。
可眼前的长柏,或许已经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正在齐衡目光流转,心慌意乱的时候,长柏来了句,“元若莫不是看上我哪个妹妹了?”
“让我来猜猜!是——如兰吧?”
齐衡惊得脱口反问:“啊?你怎么会这么想?”
刚说完,他就意识到自已失言了。
而眼前的长柏,似乎已经完全忘记自已此行的目的,正一心一意地推测齐衡的心思:
“难道是墨兰?不会吧……”
齐衡叹了口气,思来想去,与其让他在这里做排除,不如直接告诉他。
说不定,还能多个人帮自已和六妹妹。
接着,齐衡道出了“六妹妹”三个字,长柏惊得下巴差点掉地上。
“明兰?她才多大呀!”
虽说盛家目前的情况是,得先等两位姐姐许了人家,才轮到明兰。
可此刻齐衡吐露完心声,如画般的眉眼忽闪忽闪地看着长柏说:“我能等的。”
长柏面露难色,“可我们盛家与国公府相差甚远,明兰又是庶女,嫁过来也只能做个妾……”
“不,我要娶她为妻。”
这句话,又让长柏惊掉了下巴。他先是探了探齐衡的额头,又探了探自已的,问道,“你疯了吗?还是你觉得平宁郡主疯了?她怎么肯让你娶庶女为妻呢?”
话说到这里,其实齐衡也早就预见了其中的艰难之处。
不过他心中早有筹谋,所以只淡然又坚定地说:
“若我执意娶她为妻呢?”